市立二院住院部的老楼,到了后半夜总像被抽走了所有活气。
我攥着手里的病历本,踩着水磨石地面往护士站走,鞋底摩擦地面的“咯吱”声在空荡的走廊里荡开,又撞在灰扑扑的墙面上弹回来,听得人心里发毛。
凌晨两点,查完最后一间病房,本该是最困的时候,可我后背的汗却把白大褂浸得发潮——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像黏在身上的蛛丝,甩都甩不掉。
走廊里的声控灯本就不太灵,走三步才亮两步,昏黄的光线下,墙皮剥落的痕迹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我加快脚步,刚走到306病房门口,头顶的灯突然“滋啦”响了一声,电流声刺得耳膜发疼,紧接着,整栋楼的灯都灭了——不是逐盏熄灭,是瞬间陷入一片漆黑,连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都没了亮,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所有光。
“搞什么?跳闸了?”我骂了一句,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外壳,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冷意从身后飘来。
不是医院空调的冷风,是那种带着湿腐气的冷,像刚从停尸间冰柜里捞出来的寒气,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激得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猛地转身,手机手电筒还没打开,只能凭着感觉往身后扫——什么都没有,只有浓稠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裹得人喘不过气。
可那股冷意还在,而且越来越近,近得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像是有人把陈年的旧纱布泡在了福尔马林里,再拎出来往我鼻子底下凑。
“谁?护士站的人吗?”我喊了一声,声音在黑暗里飘着,没得到任何回应,反而听到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有人拖着湿漉漉的布料,从走廊尽头朝我这边走。
我赶紧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刺向走廊尽头——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堆在角落的清洁工具,拖把和扫帚的影子在光柱里歪歪扭扭,像张牙舞爪的鬼。
可“沙沙”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颤,光柱不受控制地晃,照在墙上,那些剥落的墙皮突然像活了一样,变成一张张咧嘴笑的脸。
就在这时,我看到前方的黑暗里,有一团东西在动——不是人的形状,是一团纯粹的黑,比周围的夜色更浓,像块被墨水泡透的棉花,正慢慢朝我飘过来。
那团黑没有轮廓,没有声音,却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我能感觉到,它所过之处,空气都在变冷,手机屏幕上的温度显示竟然从18度降到了10度,而且还在往下掉。
我想跑,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离我越来越近,近得能看到它边缘的“絮状物”在飘,像是无数根黑色的线,要缠到我身上来。
“滚开!”我疯了一样挥舞着手机,光柱在那团黑上扫过,却像照在空气里,没有任何反应。那团黑已经到了我面前,我能感觉到它身上的湿腐气钻进了我的鼻子,呛得我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像是个女人的声音,从那团黑里传出来,细若游丝,却带着说不出的哀怨。
我想起了医院里的传闻——三年前,306病房住过一个产妇,产后大出血,没抢救过来,连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也没保住。
听说她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当时走廊的灯也全灭了,护士发现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孩子的襁褓,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难道……这团黑是她?我心里一沉,转身就想往护士站跑,可刚跑两步,就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306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我踉跄着跌进去,手机手电筒的光照在病床上,空荡荡的病床铺着雪白的床单,可床单上却有一块深色的印记,像是没洗干净的血渍,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光。
那团黑也跟着飘进了病房,堵在门口,把我的退路封死了。我靠在墙上,看着那团黑慢慢向病床飘去,然后停在床边,开始慢慢“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