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战。
冰冷的三个字，像三块万载玄冰砸进滚沸的油锅，让整个道场瞬间炸裂。
死寂，仅仅持续了十分之一刹那。
“疯了！这新来的道子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他一个连仙门都没踏入的化神期，要挑战谁？挑战我们仙剑宗的七大峰主？！”
“我靠，就算是金仙大能把修为压到人仙境，那对法则和剑道的领悟也是天壤之别！这小子是活腻了，上赶着找死啊！”
“不，我懂了！他这是在用自杀的方式，无声地抗议宗主的法旨！是个狠人！”
嘲讽、鄙夷、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疯狂拍打在林凡身上。
但他纹丝不动。
【外界环境噪音评估：无意义信息。】
【启动屏蔽协议。】
林凡的感官世界，顷刻间恢复了绝对的宁静。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跪在身前的赤焰峰主，像是在等待一台机器给出运算结果。
赤焰峰主缓缓抬起头，那张因屈辱而涨成深紫色的脸，此刻肌肉扭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笑了。
先是低低的闷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充满了怨毒与歇斯底里。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干涩，刺耳，震得周围的弟子耳膜生疼。
“好！好一个道子！好一个剑道战！”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金仙的骨架因为动作过猛而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想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挑战，这是羞辱！
是宗主在背后授意，让这个黄口小儿配合演出的一场戏！一场将他赤焰的脸皮彻底撕下来，踩在地上碾的戏！
他若拒绝，是为抗旨不遵。
他若亲自下场，就算自缚修为，赢了也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沦为整个仙界的笑柄。若是……万一输了，那更是万劫不复，道心崩碎！
好毒的计策！好狠的心！
赤焰峰主的胸膛剧烈起伏，仙袍下的肌肉贲张，几乎要当场炸开。
他死死地剐了林凡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然后猛地转身，如鹰隼般的目光扫向自己亲传弟子的队列，指向其中一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那名弟子，人仙初期修为。
“王尘，滚出来！”
名为王尘的弟子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了出来，头颅死死抵着地面，不敢抬起。
“师……师尊……”
“本座的脸，今天已经丢尽了。”赤焰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一堆燃烧殆尽的灰烬，“现在，该你为为师分忧了。”
他的手指，像一杆浸满了剧毒的长枪，直直指向林凡。
“看见我们仙剑宗……唯一的道子了吗？”
“去。”
“用你刚学会的‘燎原剑诀’，让他好好明白，什么是仙，什么是凡。”
赤焰刻意加重了“唯一”和“道子”两个词的读音，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他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意。
“记住，道子金贵，别一不小心弄死了。”
“打断他的四肢，废掉他的道基，就可以了。”
嘶——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太狠了！
这哪里是切磋，这分明就是一场公开的虐杀！
王尘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但当他接触到赤焰峰主那不容置喙、带着许诺的眼神时，所有的恐惧瞬间被一股扭曲的狂热所取代。
这是机会！
天大的机会！
在宗主和七大峰主面前，亲手废掉这个所谓的“道子”！这不仅仅是为师尊出气，更是天大的功劳！未来，赤焰峰的真传弟子之位，唾手可得！
一股病态的亢奋涌上心头，王尘猛地站起，脸上挂着一丝倨傲到扭曲的笑容，一步步走向林凡。
“道子师叔，得罪了。”
他嘴上客气，动作却快如电闪！
呛啷！
一声剑鸣，一柄燃烧着淡淡火焰的下品仙剑悍然出鞘。
没有任何试探！
王尘将自己苦修百年的人仙仙元，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其中！
“死！”
他心中咆哮，一剑刺出！
赤红色的剑芒撕裂空气，剑身上附着的火焰瞬间暴涨，化作一道汹涌的火线，带着燎原之势，直取林凡的咽喉！
这一剑，凝聚了他全部的修为和杀意！
道场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文书峰主、神剑峰主等其他六位金仙，全都凝神注视，眼神各异。
他们也想看，这个被宗主强行推上神坛的怪物，究竟有何底气。
也想看，他要如何收场。
是吓得跪地求饶？
还是被这一剑，干脆利落地穿喉而过？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那道凶戾的火线瞬息即至。
林凡，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正在解析目标攻击轨迹……】
【功法：《仙阶剑法》初级版本。】
【能量层级：人仙初期。】
【威胁评估：零。】
就在那剑尖的火焰，几乎要燎到林凡脖颈皮肤的万分之一刹那。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法则的剧烈波动。
他只是抬起右手，伸出了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就那么随意地，迎着剑尖点了上去。
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慢得不可思议的动作。
一个愚蠢到堪称自杀的动作。
“他想用手指去夹仙剑？！”有弟子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
王尘的脸上，已经绽放出残忍到极点的狞笑。
愚蠢的凡人！给我碎！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
铛！！！
一声清脆到极致，宛若神匠敲击天外陨铁的金石交鸣之声，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那柄高速刺来，足以洞穿山岳的仙剑，剑尖，被那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精准无比地，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暂停。
王尘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仙元疯狂催动，可那柄仙剑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摸不着，却永恒不朽的太古神山！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升起。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冷霸道的恐怖吸力，猛然从那两根手指上传来！
嗡——！
仙剑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悲鸣！
剑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是熄灭，而是如同被一个无形的黑洞鲸吞，瞬间倒卷，全部没入林凡的指尖，消失不见！
剑体上流转的护体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黯淡、崩裂！
王尘惊骇欲绝地发现，他灌注在剑中的所有仙元，他苦修百年的人仙之力，正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被那两根手指疯狂地抽出、吞噬！
【检测到低级仙元样本，正在解析……】
【结构模型已录入。】
【能量转化效率评估：0.13%。价值：低。】
林凡的意志核心，冰冷地记录下新数据。
王尘的仙躯剧烈颤抖，他想抽回仙剑，却发现自己的手如同被焊死在剑柄上，全身的仙元正通过仙剑这个管道，决堤般奔涌向那个黑洞般的男人！
“不……我的修为……”
他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咔！
一声清脆的、宛若饼干碎裂的声响。
在全场数千道骇然欲死的视线中。
那柄光芒尽失、灵性全无的下品仙剑，从被林凡手指抵住的剑尖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咔嚓……咔嚓嚓……
裂纹飞速蔓延，整柄剑寸寸断裂，最终在林凡的指尖，彻底崩解，化为了一捧灰白色的金属粉末。
微风拂过，烟消云散。
随着本命交修的仙剑崩解，王尘双眼一翻，仙元被彻底抽空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滩烂泥般向后倒去，当场昏死。
从喧哗到死寂。
整个白玉道场，落针可闻。
所有嘲笑、鄙夷、幸灾乐祸的议论，全都被那一捧随风飘散的金属粉末，死死地堵死在了喉咙里。
赤焰峰主那张狂到扭曲的笑意，还僵在脸上，只是颜色从深紫变成了煞白。
一直云淡风轻的文书峰主，手里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背负巨剑的神剑峰主，右手五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死死地盯着林凡那两根纤尘不染的手指，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两柄足以斩断万古因果的无上神兵。
林凡缓缓收回手。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王尘，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他掸了掸指尖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视线，越过前方已经石化的赤焰峰主，缓缓扫过其余六位同样陷入巨大震惊的金仙大能。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面无人色的赤焰峰主身上。
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热身结束。”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