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铁门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铁色，锈迹顺着铆钉的缝隙蔓延，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李锐正用钥匙撬动锁芯，金属摩擦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随着“哐当”一声脆响，厚重的铁门终于被推开，扬起的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翻腾成细小的金粒，呛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进来吧。”李锐侧身让开，露出仓库里堆叠如山的物资。靠门的货架上码着各式枪械，从枪身斑驳的双管猎枪到棱角分明的95式步枪一应俱全，枪身大多带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却被擦拭得锃亮，枪口的寒光里透着经年累月的杀气。角落里堆着成箱的子弹，木箱表面的“军用物资”字样已被磨得模糊，边缘却用红漆新画了叉号，显然是刚清点过的；旁边散落着几捆手榴弹，木柄上的漆皮卷着边，露出底下的深色木纹，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
“周头儿说让你们随便挑。”李锐抱起胳膊靠在门框上，左脸的刀疤在光影里更显凌厉，“但丑话说在前头，子弹就这些，省着点用。真到了城里，枪声就是活靶子，异化兽听着动静往死里扑，净化者的眼线也跟苍蝇似的，别指望靠这个当主力。”
林小宇的目光早被货架最高层那把带瞄准镜的88式狙击步枪勾住了，枪身漆黑，瞄准镜的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幽光。他踮脚够了两下没够着，急得直搓手：“李队，那把狙能给我不？我以前在游戏里可是狙神，千米之外爆头跟玩似的！”
李锐嗤笑一声，严肃的他也被林小宇逗笑了，嘴角的刀疤跟着扯动：“游戏里中一枪掉血，现实里中一枪要命。这玩意儿射程远，但枪身重五斤七两，你那小身板端着都费劲，遇到突袭连枪都来不及抬。”他弯腰从货架底层抽出一把95式短突击步枪，往林小宇怀里一塞，枪身带着微凉的金属感，“昨天你就像拿它，犹豫了半天也没做出选择，这狙击枪威力是大，不过不适合你。还是这个比较适合你，空重三斤半，后坐力小，带三个弹匣，够你打一阵子了。真要练狙，等回来我教你，先把准头练到十米打酒瓶再说。”
林小宇掂了掂手里的枪，虽然没狙击步枪酷炫，却实实在在压手，枪身的防滑纹路刚好贴合掌心，握把处还留着前人的体温。他兴奋地拉了下枪栓，清脆的“咔哒”声让他眼睛一亮：“行！听李队的！这枪看着就顺手，等我杀够了异化兽，回来就跟你学狙！”
江流的目光掠过枪械区，手指在一把磨得发亮的56式半自动步枪上顿了顿，最终还是转向右侧的冷兵器架。那里斜靠着几把工兵铲，铲头被磨得雪亮，木柄缠着防滑的布条，结打得紧实；最显眼的是一把半米多长的砍刀，刀身呈现出暗沉的黑色，刃口泛着淡淡的蓝芒，刀背处刻着细密的锯齿，显然是经过特殊锻造的。
“这刀哪来的？”江流伸手握住刀柄，入手竟比想象中沉，足有三十斤多重。刀柄是用某种兽骨打磨而成，上面刻着螺旋状的防滑纹，握在手里稳如磐石，连心跳的震动都能清晰传到指尖。
“上个月端净化者窝点时缴的。”李锐走过来，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沉闷的嗡鸣，像远处闷雷滚动，“他们用什么材料打造的我也不清楚，但劈砍变异兽的硬壳跟切黄油似的。前阵子老张用它剁变异野猪的獠牙，刀愣是没崩口，就跟切木头似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重了点，一般人使不了。所以才在这里吃灰。”
江流手腕轻转，砍刀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带起的风扫得地上的灰尘簌簌作响，刀刃切开空气时发出轻微的“嘶”声。他试了个劈砍的动作，刀身稳定得几乎没有晃动：“就它了。”他又拿起一把工兵铲，铲头边缘同样锋利，甚至能映出人影，“这个也带上，能劈能砸，挖掩体、撬车门都用得上。”
“倒是懂行。”李锐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转身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帆布包，扔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这里面是给你们准备的零碎：四枚高爆手雷，拉环都检查过，保险栓是新换的；两个烟雾弹，能撑三分钟；还有三盒压缩饼干，带芝麻的，张姐特意挑的；急救包里有两管抗毒血清，基地就剩这些了，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有弓箭吗？”江流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仓库深处的阴影，“这些武器动静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弓箭悄无声息，适合偷袭。”
李锐愣了一下，转身往仓库里走，过了会儿扛着个布包出来，里面露出几张牛角弓的弧度：“有弓，有弩！弓是新型材料做的，符合弓，力道足；弩是改装过的，能上钢珠。但没箭，之前的都用断了，箭头也磨没了，这个得你们自己想办法，找些钢筋磨磨，或者拆汽车减震弹簧改改。”
“够了。”江流点头，从布包里拿出两把弓、一把弩，试了试弓弦的弹性，“箭我们自己想办法，到了城里找家五金店，总能弄出能用的。”他把东西往包里塞时，顺口问道，“周队呢？”
“在检修那辆越野车，老张说化油器有点堵，正拆下来用煤油洗呢。”李锐指了指仓库外，晨光里能看到车库的铁皮顶，“你们选完家伙去车库找他，估计也差不多弄好了。”
林小宇已经把自己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除了枪支弹药，还硬塞进两袋张姐给的肉干，背起来像只圆滚滚的熊，走路都晃悠：“江哥，咱赶紧走吧！我都等不及回城里了，说不定还能捡到能用的游戏机呢！”
两人刚走出仓库，就见王倩抱着个布包匆匆走来，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迷彩服，裤腿被裁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脚踝处绑着块护腕，显然是怕被杂草划伤。布包里鼓鼓囊囊的，隐约能看到草药的影子，还露出半截擀面杖似的东西，原来是根磨尖的钢筋，当作短矛用。
“这是我准备的药草。”王倩把布包递给江流，指尖带着点泥土的气息，“有止血的铁苋菜，晒干了的，能直接嚼；消炎的蒲公英，我用异能催过，药效翻了倍；还有几株能暂时压制毒素的清风藤，万一抗毒血清不够用，或许能顶一阵子。你先收起来”
江流接过布包，草药的清香混着王倩身上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辛苦你了。”
“咱谁跟谁啊。”王倩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柔和，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对了，周队让我转告你们，车库里备了桶二十升的备用油，藏在后备厢的暗格里，让咱们尽量走城郊的小路，沿着废弃的水渠走，那地方隐蔽，不容易被净化者的无人机发现。”
三人往车库走时，训练场的士兵们正列队晨训，周建明的吼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都给我精神点！异化兽可不会等你们睡够了再咬人！出列！张猛！你那卧倒动作跟蛆似的，软绵绵的，等着被异化兽啃屁股吗？”看到江流他们，他挥了挥手，大步迎了过来，军靴踩在地上“咚咚”响。
“你们来了，东西都会给你们准备好了，放在车上。那是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身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前保险杠还凹进去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却被洗得干干净净，连轮胎纹路里的泥都被抠掉了，露出深深的沟槽。
老张正蹲在车底，用抹布擦着最后一块油污，看到他们过来，笑着钻了出来，脸上沾着黑灰，只有牙齿是白的：“放心开，发动机跟新的一样，就是隔音差点，跑快了有点吵。我给你们备了桶机油，要是冒蓝烟就加点，别心疼。”
“够用了。”江流拉开车门，座椅上铺着块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棉絮都快从破洞里露出来了，却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方向盘套着防滑的布条，缠得整整齐齐。他发动汽车，发动机发出沉稳的轰鸣，转速表指针稳稳升起，没有丝毫抖动，确实没什么问题。
“地图和电台带了吗？”周建明扒着车窗，又叮嘱道，“电台频率我写在防水布上了，藏在副驾的储物格里，到了城里找个高点的地方试试，比如水塔或者楼顶，说不定能联系上。”
“记牢了。”江流点头，目光扫过围过来的众人，张姐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显然是刚烤好的玉米饼，热气把纸都熏透了；赵兰抱着小雅，小姑娘正使劲挥着小手，手里还举着块画着笑脸的石头；李锐靠在车库门框上，虽然没说话，却悄悄往江流手里塞了个东西——是块磨得光滑的打火石，边角都被摩挲得圆润了。
“路上小心。”周建明拍了拍车门，声音沉了些，“真遇到坎儿就回来，别硬撑。雷达站永远给你们留着位置，张姐的窝窝头管够。”
江流感动坏了，想了想问道“周队，你们放粮食的地方在哪里？”
周建明被江流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带我去就知道了！”江流微笑着没有解释。
两人朝着粮仓走去，没一会两人又回到车旁，不同的是，这时的周建明眼里异常兴奋。
“走了！”林小宇兴奋地挥挥手，按了按喇叭，汽车发出“嘀嘀”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
冰魄把头靠在王倩的腿上，见到江流回来了，使劲的摇着尾巴。
越野车缓缓驶出雷达站，车轮碾过门前的碎石路，发出沙沙的声响。江流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周建明还站在原地挥手，李锐的刀疤在阳光下闪着光，张姐把油纸包往赵兰手里塞……直到雷达站的轮廓缩成个小黑点，被起伏的山林吞没。
“华哥，咱往哪走？”林小宇扒着地图，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纸都快被戳破了，“周队说走城郊的小路，可这地图上的路名好多都磨没了，就剩几个圈圈点点。”
“跟着路标走。”江流指了指路边的里程碑，上面“三道河桥 5km”的字样还能辨认，“往东南方向，过了三道河桥就是城区边缘了。”他打开车窗，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的机油味。王倩正用一块碎布擦拭着她的匕首，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指尖偶尔泛起一点绿光，像初春新发的嫩芽，显然是在默默积蓄能量。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化，从茂密的山林变成稀疏的灌木，又过渡到成片的农田。只是田里早已没有庄稼，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割得人皮肤发疼；偶尔能看到翻倒的农机和废弃的农舍，墙面上布满黑褐色的抓痕，深的足有寸许，显然曾有异化兽经过。有栋农舍的屋顶塌了一半，门框上还挂着件褪色的红棉袄，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残破的旗帜。
“看那边！”林小宇突然指着左前方，那里的田埂上躺着一具变异狼的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脖颈处有个整齐的切口，几乎切断了整个颈椎，显然是被利器斩杀的，“这是李队他们上次清理的那批？看着有点眼熟。”
“不像。”江流放慢车速，仔细观察着尸体，“李队的刀没这么宽，切口角度也不对。而且你看这里——”他指着切口边缘，那里有层焦黑的痕迹，像是被高温灼烧过，“像是被异能者杀的，而且是火系异能。”他心里一紧，难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异能者？是敌是友？
王倩凑近车窗，指尖绿光闪烁，像颗跳动的萤火虫：“尸体里的能量很混乱，像是被强行撕裂的，不像是正常猎杀。”她皱起眉，“而且这狼的爪子比我们遇到的更锋利，指甲缝里还有金属碎屑，像是……爬过铁丝网或者钢板？”
江流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踩下油门：“加快速度！说不定城里的异化兽已经往外扩散了，而且可能被净化者控制着，这狼说不定是他们放出来的‘探子’。”
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加速飞驰，卷起的尘土像条黄色的尾巴，车后窗很快就被糊上了一层泥。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城市的轮廓——高楼的残骸刺破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楼体拦腰折断，钢筋裸露在外，像巨兽的肋骨；浓烟从几处建筑里升起，在半空凝成灰黑色的云，遮住了大半阳光，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影里。
“那就是……城里？”林小宇的声音有些发颤，握着步枪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他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高楼大厦，此刻却只觉得那些残破的建筑像一头头蛰伏的怪兽，正等着吞噬一切活物。
江流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城市的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到街道上翻倒的汽车和堆积如山的残骸，有些汽车的外壳被啃得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骨架；空气里隐约飘来淡淡的腐臭味，随着距离拉近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像母蛛巢穴里的气息。
“前面有个加油站。”王倩指着前方，那里的顶棚塌了一半，加油机能看到模糊的“92#”字样，“我们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油，顺便歇歇脚，让小宇练练枪，找找手感。”
江流点点头，打方向盘拐进加油站。加油机早就被砸得稀烂，显示屏碎成了蛛网，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油污，踩上去滋滋作响；便利店的卷帘门半开着，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情况，只能看到货架东倒西歪，像被什么东西撞过。
“我去看看。”林小宇端着步枪跳下车，猫着腰靠近便利店，脚步放得极轻。刚拉开卷帘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啃噬骨头，吓得他猛地后退一步，枪口瞬间对准门口，手指都扣在了扳机上。
“别怕，是老鼠。”江流走过去，砍刀出鞘，寒光一闪劈在门框上，发出“当”的脆响。几只灰黑色的大老鼠尖叫着窜出来，体型竟有猫那么大，眼睛泛着红光，嘴里的獠牙外露，沾着暗红色的血污。
“变异鼠！”王倩指尖绿光暴涨，几根藤蔓从地下钻出，像灵活的鞭子瞬间缠住了两只老鼠的后腿，藤蔓上的尖刺深深扎进鼠肉里；林小宇也反应过来，扣动扳机，“砰砰”两声，子弹精准地打爆了剩下几只的脑袋，血污溅得满地都是。
“城里的异化兽，比咱们想的还要多。以后尽量不要用热武器，免费引来更多异化生物。”江流看着地上的鼠尸，眉头紧锁，用刀挑开一只老鼠的肚子，里面的内脏已经变异，心脏大得像个拳头，“而且看样子，它们已经开始往城外扩散了，这加油站离城区还有两公里呢。”
林小宇踢了踢鼠尸，发现老鼠的爪子竟能在水泥地上留下划痕，坚硬得像铁爪：“这玩意儿要是成群，怕是比变异狼还麻烦，钻下水道、爬墙缝，防都防不住。”
“别大意。”江流把砍刀收回鞘里，“加完油赶紧走，争取天黑前找到个安全的落脚点，最好是带地下室的那种，比如银行或者超市仓库。”
林小宇拎着油桶往车油箱里灌油，油桶里的油带着点浑浊，显然是从其他车里抽来的；冰魄和王倩则在周围警戒，指尖的绿光始终没有散去；江流靠在车边，望着远处的城市废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