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从别墅的窗缝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在地板上打着旋儿。
洛羽珩靠在窗边，手里的消防斧被体温焐得温热，目光却像淬了冰，死死盯着对面那栋楼的轮廓。
林野在地铺上翻了个身，大概是被冻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鼻尖冻得通红：“洛哥，你还没睡啊？”
“快睡。”洛羽珩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没离开对面的居民楼，“天亮还要赶路。”
林野“哦”了一声，却没躺下，裹着毛毯凑到窗边，顺着洛羽珩的目光望去。夜色像块巨大的黑布，把天御一号别墅区的每一栋楼都罩得严严实实，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像困在迷宫里的萤火虫。
“洛哥，你看那栋楼！”林野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和紧张，“就是3栋3单元！三楼的窗帘好像动了一下！”
洛羽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3栋3单元，正是他前世住了五年的地方。末世爆发那天，他就是在那栋楼的顶层，抱着手机等周子昂的消息，直到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世界已经变了。
此刻，那扇熟悉的窗户里一片漆黑，只有厚重的窗帘边缘，似乎真的晃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里面悄悄掀开了条缝。
是幸存者？还是……
洛羽珩的指尖微微收紧，斧柄的纹路硌进掌心。
他想起前世在那栋楼里遇到的邻居——那个总爱偷拿别人快递的张阿姨，那个整天家暴妻子的王大叔，还有那个据说在医院工作、却总在深夜搬运黑色塑料袋的李医生。
末世里，最不能信的就是“邻居”这两个字。
“可能是风刮的。”洛羽珩淡淡地说，拉着林野后退了两步，远离窗户，“别盯着看，容易引麻烦。”
林野却还不死心，踮着脚往窗外瞅：“可我真的看到有人影了！说不定是其他幸存者呢？我们要不要……”
“不要。”洛羽珩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小花去仓库，她的烧还没退，经不起折腾。”
林野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撇撇嘴没再说话，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户依旧静悄悄的，窗帘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的晃动真的只是错觉。
洛羽珩的胃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不是那种尖锐的绞痛，而是像有只手在里面轻轻攥着，带着点沉闷的酸胀。他知道这是厌食症的老毛病，前世饿到极致时，也总这样疼。
刚才为了给小花降温，一直紧绷着神经没察觉，现在稍微放松下来，那股熟悉的不适感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捂着胃，慢慢蹲下身，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洛哥！你怎么了？”林野连忙蹲下来扶他，手碰到他的额头，吓了一跳，“你也发烧了？好烫！”
“不是发烧。”洛羽珩摆摆手，声音有些发虚，“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想去厨房倒点水，刚走两步，胃里又是一阵翻涌，酸水直往喉咙里冒。他狼狈地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脸色白得像纸。
林野看得急了，转身就往厨房跑：“洛哥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热水！”
洛羽珩靠在墙上，闭着眼深呼吸。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他知道这是身体在抗议——从重生到现在，他几乎没正经吃过东西，那半片面包和几口粥，根本不够支撑连续两场高强度的战斗。
【叮！检测到宿主身体异常~】系统的萝莉音带着点担忧，却还是不忘调侃
【宿主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呀？再这样下去，别说救助能力者了，怕是要先把自己饿死咯~】
洛羽珩咬着牙，在心里回怼：“要你管。”
【哎呀呀，宿主又炸毛了~】系统轻笑一声
【不过这次有好消息哦~ 检测到小花体内有异能波动，木系异能正在觉醒中！触发紧急任务：确保小花觉醒过程顺利，保护林雪姐妹安全。任务奖励：胃动力营养液x2（超好用的哦，喝了就能吃下东西~），体能+5！】
洛羽珩猛地睁开眼。
木系异能？
他快步走到沙发边，林雪还靠在那里睡着，怀里的小花却动了动，小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伸手探向小花的额头，温度虽然还高，但比刚才降了不少，呼吸也平稳了些。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小花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心里，隐隐透出点淡绿色的光晕，像初春刚冒头的嫩芽，微弱却充满生机。
“真的有异能……”洛羽珩喃喃自语。
木系异能，在末世里算不上最厉害的，却极其实用——能催生植物，净化水源，甚至在后期可以加速伤口愈合。对于现在缺医少药的他们来说，小花的觉醒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系统奖励的胃动力营养液……
洛羽珩的嘴角抽了抽。这系统还真是精准打击，知道他最缺什么。
“洛哥，水来了！”林野端着水杯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他，“慢点喝，有点烫。”
洛羽珩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稍微缓解了些胃里的不适。他小口啜饮着，温水滑过喉咙，胃里的酸胀感似乎真的减轻了点。
“洛哥，你刚才说什么异能？”林野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小花，“小花要觉醒异能了？”
“嗯。”洛羽珩点点头，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木系，很有用。”
林野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不是以后小花可以种出好多好多吃的？就像我妈种的西红柿！”
“理论上可以。”洛羽珩被他逗笑了，胃里的疼似乎又轻了些，“但现在她还太小，异能刚觉醒，需要好好引导。”
他看向沙发上的林雪，女孩睡得很沉，眉头却紧紧皱着，大概是在做噩梦。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对姐妹的命运，从今天起，就要和他们绑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洛羽珩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示意林野噤声，自己则悄悄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别墅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但在月光下，他清楚地看到，花坛旁边的石板路上，放着个白色的小盒子，和之前窗台上的药盒一模一样。
是那个放药的人！
洛羽珩的心猛地一跳，推开窗户就要追出去，却被林野拉住了。
“洛哥别去！”林野的声音带着哭腔，“外面说不定有陷阱！万一又是丧尸怎么办？”
洛羽珩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林野眼里的恐惧，又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熟睡的姐妹俩，理智渐渐回笼。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小花还在异能觉醒的关键期，林雪和林野也需要保护，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把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算了。”他放下窗帘，声音恢复了平静，“别管了，先回去睡觉。”
林野愣了愣：“那盒子……”
“明天再说。”洛羽珩走到地铺边，躺下，“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就走。”
林野虽然还是好奇，但看到洛羽珩坚定的眼神，还是乖乖躺下了，只是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洛羽珩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胃里的不适感还在隐隐作祟，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个放药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次帮他们，却又不肯露面？
是前世认识的人？还是……
他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系统奖励上。胃动力营养液，体能+5……这些奖励确实诱人，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似乎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知道他有厌食症，知道他需要胃药，甚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舒服。
这个认知让他后背发凉。
而在3栋3单元的三楼，余禹杰缓缓放下窗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口袋里的胃药硌得手心生疼。
刚才他看到洛羽珩捂着胃蹲下去，心都揪紧了。那盒胃药是他跑了三栋楼才找到的，还是进口的牌子，据说对神经性厌食症特别有效。他甚至已经算好了角度，只要把药盒扔到别墅的院子里，洛羽珩一定会发现。
可他没想到，洛羽珩居然没追出来。
“还是太警惕了啊……”余禹杰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点自嘲。
他怎么会不知道洛羽珩的警惕？毕竟是被周子昂那个渣滓背叛过的人，心里的防线早就筑成了铜墙铁壁，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躲在暗处的陌生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盒胃药，包装是银白色的，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外文。这是他在李医生家找到的，当时李医生已经变成了丧尸，他费了好大劲才解决掉，就为了这盒药。
“没关系。”余禹杰轻轻摩挲着药盒，像是在安慰自己，“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
他走到窗边，再次掀开窗帘的一角，望向洛羽珩所在的别墅。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只有沙发那边还亮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帘的缝隙漏出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能想象出里面的场景——洛羽珩大概靠在沙发边守着，林野在地铺上睡得正香，林雪抱着小花，姐妹俩依偎在一起。
真好啊。
余禹杰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虽然不能走到洛羽珩身边，但能这样远远看着他，看着他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人，看着他不再像前世那样孤单，就已经很好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写下：
“7月18日，03:27。小洛胃痛复发（明天必须想办法把胃药送出去）。林野很关心他，是个好孩子。小花异能觉醒顺利，淡绿色光晕，强度中等（需要找本异能引导手册）。小洛对我还是很警惕，不能急。”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将胃药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药盒的棱角硌着皮肤，有点疼，却让他觉得安心。
他知道洛羽珩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去那个城郊的废弃仓库。他已经提前去过那里，清理了里面的丧尸，还在角落里藏了些罐头和干净的水，甚至找到一床还算干净的棉被——洛羽珩体寒，晚上睡觉总踢被子，有床厚被子会好点。
“小洛，等我。”余禹杰对着窗外轻声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他说的“这边的事”，是指3栋楼里的那个李医生丧尸。虽然已经被他解决了，但李医生的实验室里藏着不少病毒样本，必须彻底销毁，否则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他今晚没敢贸然露面的原因——他不能让洛羽珩知道他和九号医疗院的关系，至少现在不能。那个地方是洛羽珩心里的刺，也是他自己的伤疤，他不想用这些来破坏现在的平静。
夜色渐渐淡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别墅里传来轻微的动静，大概是洛羽珩他们醒了。
余禹杰最后看了一眼那扇亮着小夜灯的窗户，转身拿起墙角的长刀。刀身映出他眼底的坚定——他要快点，再快点，赶在洛羽珩遇到危险之前，走到他身边。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别墅里，洛羽珩已经起身，正轻轻唤醒林雪和林野。小花还在睡着，脸色红润了许多，呼吸均匀，手心的淡绿色光晕已经消失，看来异能觉醒得很顺利。
【叮！恭喜宿主完成紧急任务~】系统的萝莉音带着点雀跃，【奖励已发放：胃动力营养液x2已存入系统空间，体能+5已生效！宿主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啦？快去试试能不能吃下东西吧~】
洛羽珩确实感觉到身体轻快了不少，胃里的不适感也消失了。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支胃动力营养液，透明的液体装在针管似的瓶子里，看起来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林野凑过来看，“像我奶奶打的胰岛素。”
“喝的。”洛羽珩拔掉瓶盖，试着抿了一口。液体带着点淡淡的甜味，滑进胃里，瞬间化作一股暖流，原本紧绷的胃壁似乎放松了许多，居然真的产生了点饥饿感。
“好像……真的有用。”他有些惊讶。
“洛哥你快试试能不能吃东西！”林野从背包里翻出半块压缩饼干，“我这里还有！”
洛羽珩接过饼干，试着咬了一大口。这次没有想象中的反胃，饼干的碎屑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咸香，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没有任何不适。
他眼睛一亮，三两口就把半块饼干吃完了，甚至觉得意犹未尽。
“真的能吃了！”林野比他还兴奋，“洛哥你终于能吃东西了！”
林雪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洛哥。”
洛羽珩看着他们真诚的笑脸，心里暖暖的。他从系统空间里又拿出一支营养液，递给林雪：“给小花留着，说不定有用。”
林雪连忙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
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洛羽珩把大部分物资收进空间背包，只留下少量应急的水和罐头背在身上。林野背着小花，林雪跟在旁边，一行人悄悄走出别墅，朝着西门的方向走去。
路过院子里的花坛时，洛羽珩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石板路上那个白色的小盒子上。
他没有去捡，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3栋3单元，然后转身，跟上林野和林雪的脚步。
有些事，不用急着弄明白。
他现在要做的，是带着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
而那盒未被拾起的药，和那个躲在暗处的身影，都成了这个清晨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