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锦缎,缓缓裹住天斗城的喧嚣。月轩院内的玉兰花瓣沾了夜露,在廊下灯笼的暖光里泛着莹润的光,唐凡推开客房的窗,晚风裹着兰草的清香扑进来,正好吹散他指尖残留的墨兰琴余韵。
他换了身玄色短打,将三足金乌玉佩塞进衣襟——胡列娜住的红枫阁在城南,离月轩有三条街的距离,入夜后街巷寂静无声,更添一份凉意。
刚翻出月轩后墙,檐角的铜铃就轻轻晃了一下,唐凡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院内那盏亮着的琴室灯——姑姑应当还没睡,却没出声拦他,想来是早察觉了他的心思。他心头暖了暖,转身融进巷口的暗影里,魂力贴着地面铺开,像层薄纱般裹住脚步声,连路过的夜猫都没被惊动。
红枫阁的檐角挂着红色的风灯,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唐凡绕到阁后,看着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指尖扣住墙缝轻轻一借力,就落在了窗台外侧。窗纸上映着道纤细的身影,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卷宗,正是胡列娜。
他屈指在窗纸上轻叩三下——先是急促的两声,再是绵长的一下,这是白天胡列娜偷偷传音入密告诉他的暗语,说若是夜间寻她,便用这个信号。
屋内的身影猛地抬头,笔杆“嗒”地落在纸上。胡列娜快步走到窗边,却没立刻开窗,而是压低声音问:“子凡?”
“是我。”唐凡的声音透过窗纸传进去,带着点晚风的凉意,“方便进来吗?”
窗栓“咔嗒”一声响,胡列娜推开半扇窗,眼中的惊讶还没褪去,就被笑意取代:“我还以为你要等明日才找我,没想到你倒急着来见我。”她侧身让开位置,手腕上的银铃轻轻响了一声,“快进来,免得被人看到。”
唐凡翻身进屋,刚站稳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是胡列娜常用的香水,却比白天闻着更清雅些。屋内的书架上摆着不少武魂殿的卷宗,桌角还放着个没绣完的香囊,红绒布上绣了半只展翅的金乌,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初学乍练。
“你怎么突然想起绣这个?”唐凡的目光落在香囊上,忍不住笑了。
胡列娜脸颊微红,伸手把香囊拢到袖边,嗔了句:“不许笑!前日见你衣襟里露了金乌纹样,就想试着绣一个,谁知道这东西这么难。”她转身倒了杯热茶递过来,“你今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总不会是单纯想给我弹《沧海一声笑》吧?”
唐凡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放缓语气:“是想问问你,这次来天斗城,除了‘顺路’看我,还有别的事吗?”
他特意加重了“顺路”两个字,胡列娜听了,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了圈,眼底闪过丝狡黠:“少自作多情了。其实是老师让我来查件事——天斗城最近有昊天宗的人出没,让我盯着点。”
唐凡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面上却没露声色:“那你查到什么了?”
“查到个有趣的事。”胡列娜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我发现那些‘昊天宗旧部’,身上都带着和你艾草葫芦相似的香气,而且他们夜里会去城东的破庙,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唐凡,带着探究,却没半点敌意。唐凡知道她早猜到自己身份不简单,却没点破,这份心照不宣让他松了口气,也多了些坦诚:“其实我叫唐凡,羲子凡只是我的化名,那些人是我爹安排的,等着和我对接昊天宗的信物。只是武魂殿盯得紧,我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就知道。”胡列娜笑了,从抽屉里拿出张折叠的纸递过来,“这是破庙附近的暗哨点,我偷偷画的,你看这个——每日子时三刻,暗哨的人会去巷口的酒铺打酒,有半柱香的空隙,足够你去对接。”
唐凡展开纸,上面的线条画得清晰,关键位置还标了红点,显然是用了心的。他抬头看向胡列娜,想说声谢谢,却被她抢先开口:“别忙着谢我。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唐凡问。
胡列娜指了指窗外的月亮,眼中闪着期待的光:“明日夜里,你再弹一次《沧海一声笑》给我听,就在月轩的凉亭里——这次,我想听得更清楚些。”
唐凡看着她眼底的星光,忍不住点头:“好。明日夜里,我等你。”
夜风又吹进窗来,带着红枫的叶子落在窗台。唐凡起身告辞,胡列娜送他到窗边,看着他融进夜色里的身影,才低头摸了摸袖中的香囊——那半只金乌,好像突然就有了灵气,而自己好像莫名的和昊天宗之人有了断不掉的缘分,好不容易有好感人来自昊天宗,而自己的爱人亦是昊天宗之人。
而唐凡走在回月轩的路上,指尖捏着那张布防图,掌心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来。他知道,明日的破庙对接不会轻松,可此刻心里却没了之前的紧绷,反而多了些期待——不仅是为了昊天宗的信物,更是为了明日夜里,凉亭下的那曲琴音,和那个等着听琴的红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