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星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邬星沚每按一下,他都会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痒意从脚踝处顺着小腿骨往上爬,被捏住的那片肌肤也越来越烫,在只有青草香气的安静环境里搅得他心神不宁。
必须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邬星墨放在身侧的手指尖磨磨草地,斟酌片刻后生硬开口:
“刚刚在溪里有只青蛙。所以——我可能反应过激了。你被我扯下水后有没有没伤到哪?”
邬星沚摇摇头。
“师兄不喜欢青蛙?”
岂止是不喜欢,邬星墨当时的表现足以用惊恐来形容。但邬星沚了解自己哥哥的脾性,他打死都不会承认是“怕”,顶多“不喜欢”。
至于哥哥怕青蛙这件事……他一直知道。不过对方既有意挑起话头,邬星沚自然要接下去。
“是。”邬星墨继续用指尖磨草地:“以前抓鱼没遇到过……险些忘了溪里该有青蛙。”
邬星沚无意般在对方布了浅青色脉络的瓷白脚背上留下几道指痕。
“那以后在湿地河流附近时我走师兄前面。”他轻声说:“保证师兄看不见任何一只青蛙。”
邬星墨闻言一愣。
然后感觉被握住的脚踝更烫了。
烫得他浑身不自在。
下意识便想将脚抽走:“……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我屋里还有活血化淤的药膏。”
谁知刚一抽动对方就立马加重了些力道拽,疼倒没拽疼,只是刚好不让他挣脱。
邬星墨心头莫名一跳。
邬星沚屈膝跪在草地上,抬眸,逼近了轻轻问:“师兄想躲我?”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一刹撕开了一条缝,汹涌尖锐的偏执与深不见底的爱意喧嚣着要呼之欲出,却又被邬星沚瞬间藏起,只余他惯有的无辜和清澈。
邬星墨下意识揪紧手里的草,往后稍微仰了一毫米。
“没有。”他说,错开邬星沚灼热的视线。
“我躲你做什么?”
邬星沚安静几秒。
绽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抱歉师兄,是我说错话了。”他顷刻切换成小白花模式,乖乖松开邬星墨脚踝而后探到对方膝窝将人抱起来。
“我带师兄回屋上药。”
—————————
一个嘴叼旱烟斗、长相精明的小老头熟门熟路拐过几条街巷,最后踏进一家装潢高档的店铺。
上边写了三个字:灵植阁。
疆希大陆有名的药草贩卖地点,因其种类齐全、价格实惠,近十年来几乎垄断了灵植市场,是当之无愧的灵植巨头。
至于这庞大财富的拥有者,鲜少露面。只依稀有传言,说此人姓邬。
吕武庆进了灵植阁便径直往柜台前去。
掌柜的一脸富态,笑吟吟开口:“这位客官是有什么事想问?”
吕武庆手朝里衣掏了掏,掏出一块质地上乘的金卡。
“我是老顾客,”他将金卡递给掌柜,咬着烟嘴含糊不清道:“来找青管事。前几月定的种子紧用。”
掌柜的接了卡,确认无误后递还给对方。
“客官稍等,我去寻青管事。”
很快,掌柜的便领着一名容貌平平的女人从后边房间里转了出来。
青管事冲吕武庆略一点头,微笑:“原来是吕老板。”
旋即绕到柜台旁,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实在不好意思,您上回定的种子有一部分因为运输问题损坏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们这边会照价进行赔偿,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与我去二楼雅间详谈如何?”
吕武庆皱皱眉。
“麻烦。”他不大高兴说,“算了算了,我今天没啥要紧事。你带路。”
青管事行礼。
“感谢理解,吕老板这边请。”
—————————
轻薄烟雾慢慢爬满了包厢内每一寸空气。坐在小老头对面的年轻女人抿抿唇,嫣然一笑。
“吕老头子,你何时也能被这般瞧不起了?”
她用指尖轻轻在桌上打着圈圈,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偏生出了极拨人心弦的媚态。
“居然只派两个元婴、一个化神跟踪你?”
“人老喽,自然不被放在眼里嘛。”吕武庆翘起一条腿,悠闲地吸一口旱烟:“我这回寻你是有东西要转交。”
“什么东西?”
吕武庆一手捏烟杆,一手掏出一颗圆滚滚的白色球体放在桌上。
青管事拿起球体打量一番。
“这是何物?”
“木偶丸!”吕武庆晃悠着他的腿:“你们正派不知道,这玩意老狠毒嘞!”
“我是修魔的嘛,当年有幸从我师尊那听说过。这东西用禁术炼的,需要的灵草倒不难得,难得的是引子。”吕武庆讲着,又补充:“但引子是啥我也不清楚。我只听师尊说,这东西分子丸和母丸。”
“受子丸影响的人会在无形之中被母丸持有者操纵,类似木偶。他们自己感觉不到,但平日的思想举动都会依照母丸的潜意识而做出改变。”
“打个比方:母丸持有者想要你去死。他都不必开口,你便会自觉编造一个令自己信服的幻境去死。而且这子丸,还有副作用。”
青管事闻言,当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往吕武庆那推了推。
问:“什么副作用?”
吕武庆:“……”
他哼一声,吸一口烟。
“——时间久了,会丧失情感。”
“什么开心、痛苦、生气难过,他们统统都没有了。唯一能让他们产生一点情绪波动的,就只剩母丸传达的潜意识喽。”
—————————
青管事听得咂舌。
“哎呀,那简直……”她掩掩嘴,感叹:“比我这个得断情绝爱的人还可怜。”
吕武庆翻翻眼睛。
“我怎么没看出你很可怜?”他敲敲旱烟杆:“我看你过得比谁都滋润!”
“死老头子,别拆我台呀。”青管事咯咯笑着抛了个媚眼:“不过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能让一个羸弱的小女人转交呢?我虽然不留恋爱情,但我还是很留恋其它情感的。”
吕武庆不由得搓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放心吧你!我加了禁咒。”
想起什么,又道:“这玩意儿是魔修才能练的,而且还得是天赋异禀的魔修。你转交时提醒提醒圣女,让她用绯钥宫的眼线打探一下消息。”
“好啦。”青管事略嫌弃地捏起白色球体:“我会告诉圣女的。对了,”她将木偶丸收进乾坤袋,凑近吕武庆娇笑道:
“那个——早已弱冠了吧?”
吕武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哪个?”
“哎,就是,”青管事笑得更娇了:“那个从魔渊里爬出来的呀。”
吕武庆恍然大悟。
“他啊。算算时间……应该是。你问这个干啥?”
青管事眨眨眼,普通至极的黑眸硬是被她眨出了春水涟漪的感觉。
“我前年寻圣女时偶然瞧见过,实在是长在了我心坎上。想勾来玩玩呀。”她笑嘻嘻说。
“……”吕武庆咬着烟嘴,面无表情:“圣女的独生子不是也很漂亮,你咋不说要勾来玩玩?”
“诶!”
青管事嗔怪地瞪他一眼。
“那能一样吗?圣女的独生子,我要敢勾十条命都不够死呢!”
吕武庆用鼻孔喷出烟雾。
“你还知道要命呐?我问你,魔渊那个哪来的灵元,你记得不?!你想勾他!邬尊主和圣女会将你劈成十八瓣!”他怒气冲冲说。
青管事捂嘴。
“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间给忘了。”她撇撇眉毛,闷闷不乐:“行吧行吧,勾不起。”
吕武庆哼了哼,扫一眼桌角快燃尽的蜡烛,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你记得快些把东西交给圣女,别成天想着勾不勾的!”
“知道啦,死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