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林静，或者说那个继承了“王三儿”身份的女人，就站在三米开外，像一条收敛了毒牙的蝮蛇，安静地等待我的选择。她背后的阴影里，似乎潜藏着无数双眼睛，那是她口中那张庞大关系网的触角。
交出去？沈默崔鹏能活，我能暂时安全，但这用鲜血和谎言换来的“安静”，会将我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我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这个废弃的仓库里。
不交？子弹或许能击穿她的身体，但能击穿她背后那张网吗？沈默崔鹏会死，我可能也走不出这个仓库。即便侥幸活着，等待我的也将是无休止的“意外”和污名。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我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就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
“时间不多了，‘学生’。”林静淡淡地提醒，目光扫过我紧握的配枪，“你的犹豫，本身也是一种答案。”
她的镇定自若，反而激起了我骨子里那点不肯屈服的悍勇。我是警察。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有些路，也必须走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枪口微微下压，但并未收起。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答案就是……去你妈的‘安静’！”
话还没落音呢，只见我突然抬起脚来，对着身边那个已经被遗弃的金属零件用力一踹，直接把它狠狠地踢向了旁边摆放着的大集装箱！
哐当——！！！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撕裂开来一般。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在这片空荡荡的仓库里面骤然炸裂开来！
毫无疑问，如此突兀而又巨大的响声完全出乎了林静的意料之外。她那双美丽却冰冷的眼眸之中，几乎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惊愕之色，紧接着整个人的身体也像是触电似的，微微颤抖了一下，变得有些僵直起来！
机会来了！
此时此刻，我并没有选择扣动扳机射击对方。因为一旦开枪，那么事情恐怕就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了。于是乎，趁着这个稍纵即逝的绝佳时机，我毫不犹豫地迅速侧身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我用另一只空出来、没有握着枪支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并凭借着长期训练所形成的本能反应，熟练无比地按下了其中一个事先设定好的紧急发送按钮——这个按键可以自动将我当前所处的具体方位以及一段早已录制好的求救语音信息一同传送给我们的指挥中心！
我矮身躲过，刀锋擦着脖颈的皮肤掠过，带起一阵凉意。我抬肘撞向她的肋部，她却像泥鳅一样滑开，反手一刀划向我的手腕！
格斗！她的身手远超我的想象，狠辣、高效，完全是杀人的技法！
我们在这昏暗的仓库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凶险的搏斗。金属撞击声，急促的呼吸声，衣袂破风声交织在一起。我仗着体型和力量优势勉强支撑，但她每一次攻击都直奔要害，刀片在她手中如同活物，几次都险些得手。
我不能跟她纠缠！必须拖延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林静，紧紧握住手中的枪支，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突然间，我发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推，林静被我狠狠地撞倒在地。与此同时，我迅速借势向后翻倒，以最快速度与她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并重新举起手枪对准目标人物。
不许动! 我大喝一声，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抗拒的威严。林静闻声止住身形，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刚刚遭受撞击让她有些吃不消。然而，尽管身体状况不佳，她的眼神却依然冷酷无情，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一般。
只见她死死地盯着我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又缓缓移向我紧握于左手掌心处、屏幕已然点亮的手机。紧接着，一抹极其细微且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从她嘴角浮现出来。
哼……如此看来，你这次可是交出了一份彻头彻尾的零分试卷啊。 林静冷冷说道，语气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一阵若有似无的警笛声响彻天际，由远至近逐渐变得愈发清晰响亮起来！没错，支援终于到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下来。
“可惜了。”她说完这三个字，突然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集装箱阴影中，速度快得惊人。
我并没有继续穷追不舍，而是手持枪械保持高度警觉，并将枪口牢牢锁定在她方才逃窜离去之处，同时剧烈喘息着。此刻，我的脖颈以及手腕部位均已遭受锋利刀刃所伤，伤口处传来阵阵火辣刺痛之感。
短短数分钟过后，仓库那扇厚重的大门突然遭受到一股强大外力冲击，紧接着便轰然爆开。与此同时，一群身着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同事们如疾风般迅速冲进屋内。
陆离! 你还好吗?其中一名同事满脸关切之情，高声呼喊着问道。
听到声音，我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紧握的枪支，但由于体力透支过度再加上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仍心有余悸，导致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颤动起来。我......我没事儿......那个目标朝里逃走了，对方是个女人，极其危险且身上携带有锐利凶器......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强打起精神向大家报告情况。
得知消息后的指挥官当机立断下达命令，众人旋即有条不紊地分头行动，全面展开搜索抓捕工作。然而此时此刻，我内心却无比清晰——凭借着之前与林静交手时所见识到的强悍身手及其对周边地形地势的了如指掌程度来看，想要成功将其擒获恐怕难度极大甚至几乎不可能实现。
稍稍平复一下紧张情绪之后，我迈步走向那个放置于角落里的红色工具箱旁边，然后弯腰拾起放在地上的那个防水袋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的信纸和照片依旧完好无损。
我紧紧握住这个防水袋，感觉就像是手握一团炽热难耐的炭火一般；可另一方面，它又宛如一根救命稻草，给予了我最后一丝尚存的希冀。
我被护送回警局，直接进了指挥中心。面对闻讯赶来的高层和内部监察负责人，我交出了那个防水袋，以及那个记录了李春生被杀过程的U盘，并汇报了所有情况，包括林静的威胁。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林静的身份和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关系网”，像一颗重磅炸弹，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立刻控制林静！调查她的所有社会关系、资金往来！成立专案组，深挖到底！”局长脸色铁青，下达了命令。
但我知道，这很难。林静既然敢暴露，就必然做好了准备。
后续的调查果然陷入了泥潭。林静如同人间蒸发，找不到任何踪迹。她的银行账户干净，社会关系简单到可疑。所有可能与“王三儿”及那个“大人物”相关的线索，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前掐断了。
对周洪斌和赵明辉的再次审讯（在他们身体状况允许的短暂清醒时刻）也收获甚微。周洪斌对林静和王三儿的关系闪烁其词，似乎恐惧远大于悔恨。赵明辉则根本不知道林静的存在。
案子，再次走进了死胡同。唯一的进展，或许就是基于李春生留下的信和照片，对当年的王强案启动了重审程序。但这对于眼前的困局，于事无补。
几天后，我去了医院。
沈默崔鹏依旧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他似乎瘦了些，侧脸的线条更加锋利。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
他的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洞，而是多了一些沉重的东西，像是暴风雨过后，一片狼藉的废墟。
“她来找过你。”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陈述。
我一怔，点了点头。看来，他也猜到了部分真相。
“你选了另一边。”他又说。
“我没得选。”我回答。
沈默崔鹏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又开始变暗。
“我做了一个梦。”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梦见师父……和周洪斌，在打架。分不清谁是谁。”
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我脸上，那里面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破碎的清醒。
“这身衣服，”他扯了扯病号服的领口，像是在嘲笑自己，“有时候，遮住的不是正义，是脓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重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我知道，那个曾经被称为“活阎王”的男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即使回来，也不再是原来的他。
我离开医院时，又下起了雨。
城市在雨幕中模糊而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林静和她背后的阴影并未消失，她们只是再次潜入了更深的水下。而我和沈默崔鹏，我们都成了知情者，也成了潜在的靶子。
这场以“教学”为名的噩梦，或许从未真正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这座城市的毛细血管里，继续无声地蔓延。
我拉紧衣领，走进雨中。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