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巫女”四字,如同来自深海的呢喃,为即将到来的海上危机,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而诡异的面纱。姬延脚步微顿,眼中锐光更盛。素商、玉佩、蓬莱、海外尊使、天外奇石、唤星之仪、星之巫女……这些散落的线索,正隐隐指向一个超越诸侯争霸、关乎古老传承与未知力量的巨大阴谋!
然而,此刻绝非深究之时!当务之急,是粉碎这些跨海而来的不速之客,扞卫华夏海疆!
姬延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率众疾行,赶往最近的海防要塞——朐县军港。沿途,他已通过旗语和快马,将沿海警戒提升至最高级别。
登上军港了望台,浩瀚东海尽收眼底。此时天色已大亮,海面波光粼粼,但在这片宁静之下,远方的海平线上,已然出现了十数个黑点,正呈扇形向海岸逼近!观其船型,头尖体狭,帆幅巨大,与中土舟船迥异,速度极快!
“陛下,敌军船队约十五艘,距岸已不足二十里!”守港将领神色紧张地禀报,“末将已命所有战船升帆备弩,岸防弩炮也已就位!是否主动出击?”
姬延凝视着那片不断扩大的黑影,大脑飞速运转。敌军跨海而来,船坚速疾,且目标明确直指朐县,显然对沿海情况有所了解,必有内应。己方水军虽众,但舰船性能、海战经验未必占优,盲目出海迎击,恐遭不测。
“不必。”姬延断然否定,眼中闪烁着冷静算计的光芒,“敌军劳师远征,求速战之心切。我军以逸待劳,倚仗岸防之利,岂能以短击长?传令:所有战船,退入内港水寨,依托寨墙与岸防弩炮固守!没有朕的命令,一舸不得出海!”
这是要诱敌深入,将海战转化为对己方有利的岸防战!
“同时,”姬延继续下令,“将港内所有商船、渔舟,尽数集中于内港狭窄处,充作障碍!命弓弩手埋伏于两侧岸壁及寨墙之上,多备火油、火箭!”
“再派快马,令周边各县征调民船,满载巨石,听候指令,随时准备沉船塞港,断敌归路!”
“通告全城百姓,紧闭门户,青壮协助守城,但有趁乱滋事者,立斩!”
一连串命令,将一座看似门户大开的军港,瞬间变成了一张致命的死亡陷阱!姬延充分利用地利,扬长避短,要将这跨海而来的锋锐,彻底挫败在自家门口!
命令迅速执行。港内战船有序退入易守难攻的内港水寨,商船渔舟被巧妙布置成水上障碍,岸壁寨墙上,弓弩林立,寒光闪闪。整个朐县军港,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口袋,静待猎物闯入。
远方海面上,海外船队显然也察觉到了港内的异常寂静与严阵以待。他们放缓了速度,在港外海域游弋,似乎在观察和犹豫。
“陛下,他们停住了,是否在等待什么?”苏厉低声道。
“是在等信号,或者……在等时机。”姬延目光锐利,“他们既与‘监天’勾结,必然知晓朕在此处。或许,他们还在指望山中的那场‘好戏’能牵制甚至除掉朕。可惜,他们失算了。”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中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后,海外船队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收到了某种不利的消息(山中败局已定),其中五艘体型最大、船首雕刻着狰狞海兽像的战船,开始排成突击阵型,鼓足风帆,朝着军港入口直冲而来!显然是想凭借船坚甲厚,强行闯港!
“来了!”晋鄙握紧了剑柄。
姬延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
敌军战船速度极快,转眼已冲入港口外围水道,船首劈开海浪,气势汹汹!
“放!”就在敌船前锋即将触及那些作为障碍的民船时,姬延右手猛地挥下!
“崩崩崩——!”
设置在两岸高处的重型床弩率先发难!如同长矛般的巨弩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闪电般射向敌船!瞬间,木屑纷飞,一艘敌船的船帆被撕裂,速度骤减!
紧接着,埋伏在寨墙和岸壁上的数千弓弩手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笼罩了闯入水道的敌船!许多敌军水手惨叫着中箭落水。
然而,这些海外战船的确坚固,船身似乎包裹了特殊的皮革或涂层,寻常箭矢难以穿透。它们依旧顽强地向前冲击,试图撞开障碍,冲入内港。
“火攻!”姬延冷声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火箭,蘸满了火油,被奋力射出!无数拖着黑红色尾焰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落在敌船的船帆、甲板以及那些特殊的船身涂层上!
“轰!”火油遇物即燃,瞬间,冲在最前方的两艘敌船便陷入了熊熊烈焰之中!船上的敌军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爆炸声(可能是船上携带的火油罐被引燃)响成一片。
另外三艘敌船见势不妙,急忙转向,试图退出这死亡水道。但此时,港外原本游弋的其他敌船,似乎收到了指令,也开始向港口压来,试图接应。
“想走?晚了!”姬延目光冰冷,“传令,沉船!”
早已待命在侧、满载巨石的数十艘民船,在敢死队员的操纵下,如同脱缰的野马,从隐蔽处冲出,径直撞向港口主水道的出口处!
“轰隆!”“咔嚓!”
连续的巨响和木料断裂声中,这些民船迅速沉没,巨大的石块将主水道堵塞了大半!彻底断了港内敌军的退路,也阻碍了港外敌船的救援!
陷入港内的三艘敌船,顿时成了瓮中之鳖!前有障碍和火箭,后路已断,两侧是不断倾泻箭雨的岸壁。船上敌军绝望地试图用船上的小型投石机还击,但在绝对的地利和兵力优势面前,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闯入港内的五艘敌船,两艘焚毁,三艘在尝试突围时被床弩和火箭重创,最终被迫挂起白旗投降。港外的敌船见大势已去,不敢再贸然进攻,徘徊片刻后,竟调转船头,向着深海方向仓皇遁去!
海疆之战,大获全胜!
“万岁!万岁!”军港内外,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将士们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了望台上那道玄色的身影。
姬延却并无多少喜色。他望着远遁的敌船,眉头微蹙。这些海外势力来得诡异,退得也干脆,其真正的目的,恐怕并非简单的登陆作战。他们护送的那位“星之巫女”和所谓的“圣物”,又在哪里?是在那远遁的船上,还是……早已通过其他方式潜入了?
“陛下,港内俘虏如何处置?”晋鄙上前请示。
“严加看管,分开审讯,尤其是他们的首领和通译,朕要知道他们来自何处,受谁指派,‘星之巫女’和‘圣物’何在!”姬延沉声道。
“报——!”就在这时,程邈派出的墨家弟子飞奔而来,“陛下!地宫入口已清理出通道!程先生带人进入后,发现……发现里面并非举行仪式之所,而是一处……一处被遗弃的古老观测台!其中找到了一些残破的星图,以及……以及一块被故意毁坏、只剩碎片的奇异晶石!此外,还发现了一条通往海边的隐秘密道!”
观测台?毁坏的晶石?通往海边的密道?!
姬延瞳孔骤然收缩!
难道……那所谓的“唤星”仪式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或者,仪式的地点根本就不在道观地宫?!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吸引他注意力的巨大幌子?!
那“监天”组织和海外势力的真正目标,究竟是什么?!
那“星之巫女”带着完整的“天外奇石”,此刻又身在何方?!
一股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深邃的不安,骤然攫住了姬延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