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地平线上，尘烟越滚越近。维恩站在裂谷边缘，身体还残留着命石激活后的震颤。他能感觉到胸口那块石头仍在跳动，像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塞琳娜走到他身边，脚步有些不稳，刚才强行施展空间裂隙让她手臂发麻，指节泛白。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碎星短剑横在身前，目光盯着前方逐渐清晰的队伍。
马蹄声由远及近，地面微微震动。一队身穿银蓝长袍的法师列成扇形逼近，法杖顶端闪烁着不同属性的魔力光晕。领头那人披着深灰色斗篷，面容被风沙遮掩，但手中高举的火焰符文旗却熟悉得让维恩心头一紧。那是皇家魔法学院革新派的标志，曾在灰烬镇外的小路上，有人悄悄塞给他一枚同样的徽章。
“维恩·克雷德！”那人开口，声音洪亮，“交出命石碎片，学院可保你性命。”
塞琳娜立刻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圈透明涟漪。空间开始扭曲，一道细长的裂口在两人脚下展开，通往地脉深处的阴影通道正在成型。可就在裂隙即将稳定的瞬间，一道银蓝色的魔法盾凭空升起，狠狠撞上空间波动。轰的一声闷响，能量反冲将塞琳娜掀退数步，她膝盖一软，差点跪倒，维恩伸手扶住她的肩。
那道盾消失了，领头之人缓缓掀开兜帽。是莱恩。他的脸色比记忆中更憔悴，左眉处多了道新鲜的伤疤，眼神却依旧沉稳。他举起法杖，指向维恩身后：“包围他们，不得放走一人。”
维恩没有动。他盯着莱恩的眼睛，右手慢慢摸向腰间的晨曦匕首。刚才那一击魔法盾的力量并不完全针对他们，角度偏移了半寸，更像是为了打断施法节奏而非彻底摧毁。而且追兵阵列中的几人站位混乱，魔力波动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操控着行动。
他忽然向前一步，匕首出鞘，寒光直指莱恩咽喉。动作快得没人反应过来。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演得真好。”
莱恩没躲，嘴角反而扯了一下：“不演，怎么骗过格雷的眼线？”
话音未落，他猛地扬起法杖，一道烈焰符文轰向追兵侧翼。爆炸掀起大片烟尘，三名法师被气浪掀翻在地，其中一人手臂扭曲变形，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暗红色的纹路——那不是学院印记，而是某种邪神契约的烙印。
维恩瞳孔微缩。他记得艾莉亚说过，格雷已经背叛，学院内部早已渗透。眼前这些人不是来抓捕他的，是来灭口的。
“他们不是你的敌人。”莱恩喘了口气，额角渗出汗珠，“他们是尸体，被种了傀儡咒。”
塞琳娜扶着短剑站直身体，呼吸仍有些急促。她看着莱恩，声音冷静：“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下一个？”
莱恩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损的水晶。水晶内部封存着一段影像，画面里是艾莉亚站在冰霜大厅中央，白发凌乱，双手结印，嘴唇快速开合。下一秒，整座建筑被极寒冻结，她的身影逐渐凝固在冰层之中。影像最后定格在她转头看向镜头的一瞬，嘴唇无声地说出两个字：**快逃**。
维恩握紧了匕首。他知道那是真的。艾莉亚办公室里的霜火味道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这块水晶上残留的气息，和那晚她偷偷塞给他笔记时的手温一样。
“她临封印前传讯给我。”莱恩收起水晶，“格雷已经投靠黑袍，学院三分之二的导师要么被控制，要么被杀。我带这些人出来，是为了引开真正的猎手。”
追兵已经开始重组阵型。三名法师同时举起冰霜法印，寒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锋利的刃片，对准维恩的心脏。塞琳娜挡在他前面，短剑横握，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知道这一波攻击不会留手。
维恩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信他一次。”
塞琳娜回头看他。他的脸色苍白，左眼边缘还在渗血，整个人摇摇欲坠。但她看见了他的眼神——不是犹豫，也不是冲动，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判断。他不是相信莱恩，他是别无选择。
莱恩见他们后退一步，立刻划开掌心，鲜血滴落在地面，迅速勾勒出一个隐匿符文。光芒一闪，四人所在区域的空间微微扭曲，追兵们的侦测术法顿时失效。一名法师怒吼着挥动法杖，却无法锁定目标位置。
“这结界撑不了多久。”莱恩咬牙，“你们必须马上进入地脉。”
维恩点头，转身走向裂谷边缘。塞琳娜紧跟其后，脚步沉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还在隐隐作痛，刚才连续使用空间术法几乎耗尽了所有魔力。但她不能停下，维恩的状态比她更糟。
莱恩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属徽章，表面刻着古老的龙纹，边缘磨损严重。他把徽章塞进维恩手里：“这是艾莉亚留下的最后凭证，能屏蔽命石的气息十分钟。但只能用一次。”
维恩握住徽章，触感冰冷，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他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整个学院，只有首席导师才有资格持有这种信物。
“你呢？”他问。
“我留下。”莱恩拄着法杖，站到裂谷边缘，背对着他们面对追兵，“我会拖住他们。记住，地脉深处不是终点，是试炼。”
维恩没有再说什么。他拉起塞琳娜的手，两人一同跃入裂谷阴影之中。下坠的过程中，风声灌耳，四周岩壁潮湿黑暗，唯有命石碎片散发出微弱的光。他听见上方传来爆炸声，火焰与冰霜碰撞的轰鸣逐渐远去。
落地时，他的膝盖重重砸在碎石上，剧痛让他咬紧牙关。塞琳娜跌坐在他身旁，大口喘气。她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入口，那里已经被黑暗吞没，只剩下隐约的火光闪动。
“他还活着吗？”她低声问。
维恩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龙纹徽章，手指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纹路。然后他把它贴在胸口，盖住命石的位置。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体内的躁动稍稍平息。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脚步虚浮，但没有停下。前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岩壁上有古老的文字若隐若现，像是某种警告。塞琳娜扶着墙跟上来，一只手始终按在短剑柄上。
通道深处传来低沉的回响，像是岩石在缓慢移动。维恩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再有援军，不会有掩护，只有他自己和体内那块不断跳动的石头。
塞琳娜突然停下。她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异样的波动，像是空间本身在轻微震颤。她抬起手，指尖掠过面前的岩壁，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正缓缓渗出黑色的雾气。
维恩也察觉到了。他转过身，看着那道裂缝。雾气越来越多，凝聚成一条细线，沿着地面蔓延，直指他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