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毫无悬念。
但这并非一场碾压。北川圭没有使用任何超越这个场合的技巧。他没有起跳发球，没有石破天惊的后排进攻，甚至连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力扣杀都没有。
他只是在做最基础，也最正确的事。
当对方的球攻过来，他总能提前出现在最舒服的防守位置，用一个最省力的姿势，将球稳稳地垫到二传位。那些在业余球场上足以造成混乱的吊球和推攻，在他面前，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
当队友一传不到位时，他总能用最快的速度补上，送出一个让攻手无比舒服的调整传球。好几次，那位被叫做“胖子”的队友在扣下一个他从未想过能扣好的球后，都会兴奋地回头冲他大喊：“兄弟！你这球传得神了！”
当轮到他进攻时，他从不强求力量。他只是轻轻跳起，用手腕的细微变化，将球或轻拍、或推搓到对方最意想不到的空档。他的每一次得分，都显得那么轻描淡写，却又让对手无计可施。
三局比赛很快结束，北川圭所在的队伍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但输球的一方没有任何沮丧，反而个个都打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
“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那位瘦高个大叔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笑道，“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哈哈，说好了啊，快去买水！”最开始邀请北川圭的大叔（老李）笑着说，对方也愿赌服输，笑呵呵地跑向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
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到场边休息，用毛巾擦着汗。
“小兄弟，你这球打得也太好了吧！”胖子一屁股坐在北川圭身边，竖起大拇指，“我感觉我今天扣球的成功率，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都高！”
“是啊，特别是防守，感觉你就跟装了雷达一样，球自己往你身上飞。”瘦高个也凑了过来，满脸都是佩服。
北川圭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拧开自己带来的水瓶，喝了一口。这种被纯粹的快乐和善意包围的感觉，让他紧绷的心弦放松了许多。
这时，老李拿着别人买的水走了回来，将一瓶冰镇的运动饮料递给了北川圭。
“来，小兄弟，喝这个！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几个老骨头都活动不开！”
老李坐在北川圭的另一边，认真地打量着他，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水平，绝对不是瞎玩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应该是专业排球运动员吧？”
这个问题，正是北川圭最想回避的。他沉默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半真半假的方式回答道：
“叔，我姓北，叫我阿圭就好了。”他微微低头，看着地面，“我不是职业的，只是特别喜欢排球，所以就过来宁波这边看看。”
“不是职业的？”老李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满脸都写着“不相信”。“阿圭，你可别跟叔开玩笑！就你刚才那垫球的基本功，还有那球商，没个十年八年的专业训练，根本练不出来！”
北川圭只能报以一个无奈的微笑。他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练了不止十年。
看到他不愿多说，老李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换了个思路，一脸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圭啊，这么好的技术，这么好的身体条件，要是不打职业，那真是太可惜了！是咱们华夏排球的一大损失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样，叔跟你说个事。我外甥女婿，就在北仑体育训练基地里，当青训队的教练！”
“明天！”老李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明天我带你去基地里转转，让他给你看看！说不定他一眼就相中你了呢！去尝试一下，又不吃亏！”
“北仑体育训练基地……”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北川圭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个他魂牵梦萦、只敢在酒店窗边遥望的地方。
那个承载了他前世所有青春、汗水、荣耀与遗憾的起点。
“青训队的训练……”
能亲眼看一看，现在华夏排球的根基是什么样子，未来的希望们正在接受怎样的训练。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他本想拒绝，想说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不想引起任何波澜。他想维持住“北川圭”这个旁观者的身份，安静地来，再安静地走。
可是，当老李那张充满热情与真诚的脸庞凑在他面前，当“北仑基地”和“青训队”这两个词在他耳边回响时，他心里那些拒绝的话，就像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喉咙，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那颗属于华夏排球的心，在这一刻，背叛了他作为“北川圭”的理智。
看着北川圭脸上复杂变幻的神情，老李以为他心动了，更是加了把劲：“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上午九点，还在这儿，我来接你！”
北川圭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