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林风最后残存的意识碎片,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星尘,被裹挟在创世洪流的滔天伟力之中,漫无目的地漂流。他曾是变量之风,曾是平衡之核,曾是与“暗种”搏斗的封印者,但此刻,所有这些身份与力量都已剥离,只剩下最本源的、一点即将熄灭的自我灵光。
宇宙在他“周围”疯狂膨胀,时空结构如同舒展的画卷急速延伸,无数星系如同烟花般诞生、旋转。法则的脉络如同金色的神经,在虚无中编织出现实的网络。这景象壮丽恢弘,足以让任何见证者心生敬畏与渺小之感。
但林风已无力欣赏。他的意识在急速稀释,如同滴入清水的墨点,即将彻底融入这片新生的背景辐射之中,成为宇宙常量的一部分,失去所有过往的记忆与独特的自我。
结束了吗?
以这样一种方式,成为新世界无声的基石?
就在那点灵光即将彻底消散,与一道流淌的“引力常数”法则脉络融合的前一刹那——
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意识碎片最深处,那与生俱来、历经磨难却始终不灭的……变量特质!
这特质,仿佛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新生宇宙完美蓝图中的异常参数,一个无法被完全同化的瑕疵。当宇宙法则试图彻底“消化”他时,这变量特质发出了最后的本能抵抗,引发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规则排斥!
就像免疫系统识别出异物,那道引力常数脉络微微扭曲了一下,将他这粒“星尘”轻轻地…… “弹” 了出去,抛向了法则结构更为稀疏、时空更为不稳定的……宇宙边缘地带。
(承)
这一“弹”,虽然微不足道,却为林风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缓冲。
他的意识碎片没有被瞬间同化,而是坠入了一片新生的、尚未被完全“定义”的原始星云之中。这里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初生的元素尘埃,以及无数尚未稳定下来的、相互冲突的微观物理规则。对于任何成型的存在而言,这里是绝境。但对于林风这缕即将消散的意识碎片而言,这片混乱,反而成了他最后的避难所。
因为“混乱”,意味着“秩序”的统治力在此最弱,也意味着…… “变量” 有了喘息之机。
他的意识碎片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在这片混沌的星云中随波逐流。没有力量,没有形态,甚至连清晰的思维都难以维持,只剩下一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和本能的感知在微弱地闪烁:
守夜人最后的数据流光……
墟骸星云的低语与悲愿……
归墟之中重塑己身的冰冷与决绝……
源初之寂中,那银色眼眸超然的注视……
还有……那滴“原初之恶”融入“暗种”时,带来的极致疯狂与冰冷……
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构成了他仅存的“自我”。
他像是一个徘徊在生死边界、即将彻底迷失的亡魂,仅凭着一丝不甘彻底湮灭的本能,在这片混沌中艰难地维系着那一点不灭的灵光。
(转)
不知漂流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亿万年。
就在林风的意识即将因过于漫长时光的消磨而彻底归于沉寂时,一阵奇异的共鸣,突然从他意识碎片深处传来!
那共鸣的源头,并非他自身的记忆,而是……他承载的、来自“外界”的某些东西!
是艾尔文明的星火!那团早已与他深度融合的蓝色火焰,其最核心的、代表着艾尔文明对宇宙底层规则终极追寻的技术烙印,在这一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自发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墟骸的记录!那些被埋葬的、无数轮回的可能性残响中,某些极其古老的、关于“维度边界”、“信息投射”的碎片知识,也被引动,与艾尔星火产生了奇妙的交织!
这两种源自不同传承、却都触及了宇宙某种本质的知识,在林风这濒临消散的意识碎片中,如同两根即将熄灭的导线碰撞,擦出了一点微弱的…… “火花”!
这一点火花,并非能量,而是一道极其特殊的、指向某个特定坐标的……信息涟漪!
这坐标,并非存在于这个新生宇宙的内部!它指向的,是某种…… “之外” !是那片被称为“源海之眼”的、汇聚了亿万宇宙污秽的终极战场?!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股信息涟漪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片尚未完全稳定的宇宙边缘,在这法则薄弱的混沌星云中,这道指向“外界”的涟漪,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发了一圈圈无形的…… “褶皱” 。
而也就在这“褶皱”产生的瞬间——
林风那涣散的意识,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来自“褶皱”另一端的、极其模糊却无比真实的……回响!
那回响并非语言,而是一种存在的质感——一种充满了衰败、混乱、挣扎,却又蕴含着某种野蛮、不屈生命力的……浩瀚而悲凉的意境!
这意境,与他记忆中“源海之眼”的描述隐隐契合,却又似乎……更加复杂?!
(合)
这突如其来的、与“外界”的微弱连接,如同强心剂,让林风那即将彻底沉寂的意识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拼命地凝聚起所有残存的意念,试图稳定那道信息涟漪,试图更清晰地感知“褶皱”另一端的存在。
他“看”到了破碎的画面:
无尽漂浮的、扭曲的大陆残骸……
在畸变法则下挣扎求存的、形态诡异的生命……
如同背景噪音般永恒回荡的、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嘶吼……
以及,在那片绝望的天地中央,一座由无数文明废墟堆积而成的、散发着微弱抵抗火光的……巨塔?!
这是……“源海之眼”内部的景象?!
那座塔……是什么?!
还没等他看清,那股来自彼岸的悲凉意境,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这个微小的“窥视者”。
一道凝聚了无数怨念与绝望的、漆黑的精神冲击,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沿着那脆弱的“褶皱”通道,猛地……反向袭来!
这冲击并非针对肉体或能量,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其恶毒与污秽,远超“噬序之暗”!
林风这缕残存的意识碎片,根本无力抵抗!眼看就要被这来自“源海之眼”的污秽冲击彻底湮灭!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那道原本即将消散的信息涟漪,似乎因这外来的攻击而被激发,其内部蕴含的艾尔文明技术烙印与墟骸的古老知识,竟自发地组合、重构,在他意识碎片外围,形成了一道极其短暂、极其黯淡的……九层菱形光盾的虚影!
“噗!”
污秽的精神冲击撞在光盾虚影上,两者同时湮灭。巨大的震荡让林风那本就脆弱的意识瞬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最后一点感知也即将断绝。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清晰地“听”到,从那“褶皱”的彼岸,传来了一声惊疑不定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轻“咦”?声?
紧接着,是一个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顺着即将闭合的通道传来:
“…艾尔的…‘九棱晶壁’…?怎么可能…在…‘粪坑’…之外…”
“…还有…‘守墓人’的…味道…”
“…找到…你…”
通道彻底闭合。
林风的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唯有那枚由艾尔与墟骸力量自发凝结的、名为“九棱晶壁” 的光盾之名,以及那句充满探寻意味的“找到你”,如同最后的烙印,留在了他意识的最深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