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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驼客栈的日子,在桑吉嘉措左臂的钝痛和“金刚怒目心法”冰火交织的运转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移。阿罗耶配制的草药苦得钻心,却如同沙漠中吝啬的甘霖,滋养着他残破的内腑。左臂的夹板依旧牢固,但骨缝深处那种撕裂般的锐痛已渐渐化为一种沉甸甸的酸胀,提醒着愈合的进程。他能倚着窗棂坐得更久了,目光穿透糊着油纸的小窗,望向客栈那片不大的前院。

这方寸之地,俨然是河西走廊风尘与诡谲的缩影。

白日里,驼铃叮当,风尘仆仆的商队卸下沉重的驮架。骆驼打着响鼻,喷出混杂着草料和汗腥的白气。操着各种口音的商贾、护卫、脚夫们聚在院中简陋的木桌旁,或蹲在廊檐下,就着浑浊的麦酒、硬得能硌掉牙的馕饼和客栈提供的、撒了粗盐的煮豆子,狼吞虎咽。他们谈论着路途的艰险——昨夜遭遇的沙暴如何险些将驼队吞没;哪个绿洲的水源又变得苦涩难饮;某支不走运的商队在星星峡附近被来历不明的马匪洗劫一空,只留下几具被秃鹫啃食过的白骨,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

“他娘的,晦气!刚出阳关就撞见‘鬼打墙’!”一个满脸横肉、穿着油腻皮袄的汉子灌了口劣酒,唾沫星子乱飞,“明明看着烽燧就在前面,走了大半夜,一抬头,他娘的还在原地转圈!骆驼都躁得不行,最后要不是头驼脖子上那串老喇嘛开过光的铜铃自己响得震天,惊醒了老子,怕是真得困死在那片鬼沙窝子里!”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腰间一个脏兮兮的铜铃铛。

“鬼打墙算个球!”旁边一个精瘦、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的老驼客嗤笑一声,用缺了口的陶碗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辛的得意,“上个月,老子跟着商队走野狐岭那条老路,半夜守夜,亲眼瞧见了‘沙海蜃楼’!不是寻常的绿洲幻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古城!城墙垛口都看得清清楚楚,里面人来人往,穿着古里古怪的衣裳,还有驼队进出!那光亮,照得半边天都黄澄澄的!可等老子揉了揉眼,想喊人看时,一阵风沙卷过,啥都没了!邪门得很!”众人听得啧啧称奇,又带着几分敬畏。

有时,入夜后,会有行踪更为诡秘的“客人”悄然而至。他们往往单人独骑,或者两三人一伙,裹着厚厚的、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篷,风尘仆仆,马蹄都用厚布包裹着,落地无声。他们不与旁人搭话,径直走向客栈最偏僻角落的房间,或是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同样沉默寡言的人低声交谈几句,迅速交换一些用油布包裹严实的小件物品,然后便如同鬼魅般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桑吉嘉措倚在窗后,透过油纸模糊的影像,能感受到那些身影散发出的、刻意收敛却依旧刺骨的寒意和血腥气。他知道,那是些真正的亡命徒,或许是躲避追捕的逃犯,或许是进行着见不得光交易的刀客,甚至是各方势力派出的密探。沙驼客栈,如同沙漠中的一块磁石,吸引着一切游走于光明与黑暗边缘的存在。

阿罗耶如同定海神针,坐镇在这片喧嚣与诡秘交织的漩涡中心。他高大的身影在院中来回走动,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角落。对那些高声喧哗、吹牛扯皮的商队,他通常只是沉默地抱臂而立,偶尔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喧嚣便会自觉压低几分。而对那些行迹鬼祟、气息不善的独行客,他的目光则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无声的威慑。桑吉嘉措不止一次看到,某个眼神阴鸷、手始终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汉子,在阿罗耶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最终松开了手,垂下眼睑,收敛起所有锋芒。

这里鱼龙混杂,杀机暗伏,却又维持着一种奇异的、脆弱的平衡。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沙驼客栈是这片死亡之海唯一的避风港。它若倾覆,商路断绝,情报无门,对所有人都是灭顶之灾。因此,无论多么桀骜不驯的凶徒,多么心怀鬼胎的探子,只要踏入这方院落,都不得不给阿罗耶几分薄面,遵守这不成文的铁律——客栈之内,不得妄动刀兵。

桑吉嘉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如同蛰伏在蛛网边缘的猎物,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气息,除了必要的活动,几乎足不出户。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土屋里盘坐运功,或是在阿娜尔送药、送饭时,听她讲述那些遥远洞窟里凝固的佛国故事。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讲述着那些经变画的迷人故事……这些故事如同清泉,暂时涤荡着他心中的戾气与焦灼。然而,每当夜深人静,金佛那熔岩般的暗红怒焰和狰兽冰冷嘲弄的竖瞳,便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提醒着他肩头沉甸甸的重担和迫在眉睫的危机。

时间在药香与风沙中滑过。这一日,夕阳的余晖给土黄色的客栈墙壁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红。前院比往日更加喧嚣,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刚刚抵达。他们风尘仆仆,骆驼背上满载着西域特有的毛毯、香料和色彩斑斓的琉璃器皿。商队的成员大多高鼻深目,卷曲的头发上沾满沙尘,穿着色彩鲜艳但已磨损的西域长袍,操着一种夹杂着波斯语和突厥语的、腔调怪异的汉语,大声吆喝着卸货、安置骆驼。

桑吉嘉措靠坐在窗边的土炕上,右手无意识地捻动着腕间的菩提佛珠,目光透过窗棂缝隙,平静地注视着院中的嘈杂。金刚怒目心法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修复伤势的同时,也强行压制着因外界喧嚣而微微躁动的内息。阿娜尔刚送来汤药不久,碗底还残留着一丝苦涩的气息。

就在这时,商队中一个身材矮壮、满脸虬髯、喝得面红耳赤的头目模样的汉子,在一群同伴的哄笑簇拥下,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院中所有的嘈杂。他举着一个粗糙的皮酒囊,酒液顺着胡须淋漓而下,唾沫横飞地用他那蹩脚的汉语炫耀着:

“……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老子走南闯北,什么宝贝没见过?金子?银子?呸!那都是俗物!”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环视四周,享受着众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知道老子最佩服谁吗?是老子那个在关外雪山下讨生活的兄弟,艾山江!”他用力拍着胸脯,仿佛那荣耀属于他自己。

“那才是真正的汉子!有胆识!有运气!”托克塔洪的声音带着醉醺醺的激动,“去年冬天,暴风雪,能把牦牛都冻成冰坨子!艾山江在狼谷附近,捡了个半死不活的喇嘛!嘿,你们猜怎么着?那喇嘛怀里揣着的,可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与敬畏的复杂神色,压低了声音,却又足够让附近几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传说中元朝的镇国之宝!阎魔德迦金佛!”

“嗡——!”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桑吉嘉措脑中炸开!他捻动佛珠的右手猛地一僵!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菩提珠粒缝隙里,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阎魔德迦金佛!

这六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窗外的喧嚣瞬间退潮般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震耳欲聋,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托克塔洪那张醉醺醺、唾沫横飞的脸在他视线中扭曲、放大,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无知带来的致命愚蠢!

他下意识地想缩回窗后,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灌了铅。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僧衣,黏腻冰冷。左臂的伤口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狠狠撕裂,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但他此刻已完全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院中那个还在口沫横飞的矮壮身影上。

“那金佛……啧啧啧!”托克塔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投下了怎样的巨石,独自沉浸在炫耀的狂热中,比划着,“听说,足有……这么大!”他张开双臂,夸张地画了个大圈,“纯金的!沉得吓人!上面刻的阎魔德迦菩萨,那叫一个凶!那叫一个威猛!眼睛像是活的,看一眼,魂都要被吸进去!据说啊,法力无边!能镇国运,能降妖魔!在这乱世里,谁要是能得到它……”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贪婪,“那可就一步登天喽!金山银山算个屁!”

整个前院,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方才还在划拳喝酒、大声谈笑的商队护卫、驼客、甚至那些角落里沉默的独行客,此刻全都停下了动作,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齐刷刷聚焦在托克塔洪身上!震惊、贪婪、狐疑、恐惧……各种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激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噌!噌!噌!”

几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骤然响起,如同毒蛇出洞!靠近客栈大门的一张桌子旁,三个一直沉默饮酒、穿着普通牧民皮袍、却难掩彪悍气息的魁梧大汉猛地站起!动作迅捷如电,带着一股子军中才有的利落煞气!为首一人面如生铁,眼神阴鸷如狼,腰间弯刀已然出鞘半尺,雪亮的刀锋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他一步踏前,沉重的皮靴踏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另外两人紧随其后,如同两头蓄势待发的恶狼,呈犄角之势,瞬间将托克塔洪和他身边的几个同伴围在了中间!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院中温度骤降!

“你!”这个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漠北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托克田洪因酒意和惊愕而扭曲的脸上,“刚才说……阎魔德迦金佛?那个喇嘛,在哪里?”

他手中的弯刀,又向前递进了几分,锋锐的刀尖几乎要贴上托克塔洪油腻的脖颈皮肤!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托克塔洪瞬间酒醒了大半,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

“我……我……”托克塔洪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舌头像是打了结,语无伦次。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也瞬间变了脸色,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的弯刀和短斧,色厉内荏地喝道:“干什么?!”“把刀放下!”

“说!那个喇嘛在哪?!”这个人身后的一个汉子厉声喝道,手中的短刃也指向了托克塔洪的同伴,眼神凶狠。气氛紧绷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五步!

桑吉嘉措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土墙,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指尖深深陷入菩提佛珠,坚硬的珠粒几乎要嵌进皮肉里。他强迫自己保持呼吸的平稳,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完了!金佛的秘密,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在这要命的时刻,被一个醉鬼彻底引爆!这些蒙古大汉……是北元的探子!他们就在眼前!就在这客栈里!距离他,不过几十步之遥!

他死死盯着院中那柄几乎贴在托克塔洪脖子上的弯刀,冰冷的刀光仿佛能割断他自己的喉咙。离开!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尚未痊愈的内伤、还有窗外虎视眈眈的北元探子……此刻离开,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机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哼!”

一声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沙丘的冷哼,骤然在紧绷的死寂中炸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拔刀的摩擦声和粗重的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声音吸引过去。

客栈门口,阿罗耶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铁塔般矗立在那里。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岩石般刚硬的轮廓,古铜色的脸庞沉静如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却锐利得如同两柄淬火的钢锥,缓缓扫过对峙的双方。他没有拔刀,甚至双手还随意地抱在胸前,但那股历经无数生死搏杀沉淀下来的、如山岳般沉稳厚重的气场,却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前院,让所有躁动不安的气息都为之一窒!

他迈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风暴的中心。沉重的皮靴踩在泥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上。那三个蒙古大汉,包括为首的头目,在阿罗耶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逼视下,握着刀柄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体微微绷直,眼神中除了凶狠,更添了几分凝重和忌惮。他们认出了这个人——沙驼客栈的主人,阿罗耶。一个名字本身就在这片荒漠戈壁上代表着实力与规矩的男人。

阿罗耶走到近前,目光先在大汉那柄出鞘的弯刀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冰冷如霜。然后,他转向那个吓得几乎瘫软、面无人色的托克塔洪,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朋友,舌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惹祸的。”他盯着托克塔洪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在对方的心上,“行走江湖,第一要紧的,是把嘴闭严。兄弟救过你的命?还是救过你的财?”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硬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赤裸裸的警告,“为了几口黄汤,就把兄弟的性命、把天大的干系挂在嘴边抖落?这乱世里,你这条舌头,还有你那兄弟的命,都嫌太长了吗?”

托克塔洪被这目光刺得浑身发冷,如同被扒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拼命摇头,眼中充满了悔恨和哀求。

阿罗耶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这些蒙古人,语气稍微缓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几位,火气不小。刀,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吓唬醉鬼的。”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点了依旧紧握刀柄的手,“在沙驼客栈,见血,是坏了规矩。不管你们是谁的人,这规矩,坏不得。”

几个大汉眼神阴沉地闪烁了几下,狼一般的目光在阿罗耶平静无波的脸和托克塔洪惨白的脸上来回扫视。他能感受到阿罗耶身上那股沉凝如渊、深不可测的气息,也清楚沙驼客栈在这片荒漠中的特殊地位。强行动手,代价太大。他腮帮的肌肉狠狠鼓动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处的阿罗耶才能勉强听清:

“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等奉北元枢密院密令,追查阎魔德迦金佛下落!这人口中那个叫艾山江的,还有他救下的喇嘛,是头等要犯!金佛乃我大元镇国圣物,不容有失!此人……”他刀尖微微晃了晃,指向托克塔洪,“口风不严,其心可疑!必须查个清楚!”

阿罗耶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面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颔首,同样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回道:“原来是枢密院的贵人。失敬。”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金佛之事,事关重大,阿罗耶省得。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院中那些竖起耳朵、神色各异的旁观者,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安抚和澄清的意味:“沙驼客栈开门迎客,迎来送往,每日过客如云。若有喇嘛携带如此显眼之物投宿或在这敦煌地界游走,我阿罗耶岂会不知?更不会容其安然离去。”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此间,近月来,绝无携带金佛的喇嘛出现!这点,我阿罗耶可以拿脑袋担保!”

大汉目光死死盯着阿罗耶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阿罗耶坦然回视,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

“至于这位朋友,”阿罗耶指了指惊魂未定的托克塔洪,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带着一丝看似不经意的敲打,“不过是个贪杯误事的商人。他兄弟艾山江远在关外,他本人连那喇嘛是圆是扁、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又能知道多少?问也白问。倒是……”他话锋又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想起故交的笑容,“枢密院追查要犯,辛苦。几位既然是公干,想必与驻守嘉峪关西哨的百夫长格日勒图将军、或是负责敦煌一线巡防的千户长巴图大人相熟?这两位,可都是阿罗耶当年在哈拉和林军中一起喝过血酒、摔过跤的老兄弟了!若有什么需要,阿罗耶自当尽力协助诸位追查线索,但前提是……按规矩来。”

阿罗耶口中吐出的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无形的符咒,让大汉和他身后的两人脸色微微一变!格日勒图、巴图,这确实是北元在河西走廊西段军中的实权人物!阿罗耶能如此随意地点出他们的名字,甚至暗示有旧交,其能量和背景,绝非他们几个执行密令的探子可以轻易撼动!

于是,眼中的凶光迅速收敛,权衡利弊只在瞬息之间。他缓缓地、极其不甘地将出鞘半尺的弯刀“嚓”地一声推回刀鞘。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他身后的两人也立刻收起了兵刃。

“原来是阿罗耶大哥的旧识,”大汉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的笑容,抱了抱拳,语气缓和了许多,“方才多有得罪,情非得已,职责所在。既然阿罗耶大哥担保,客栈并无那喇嘛踪迹,我等自然信得过!至于线索……”他瞥了一眼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托克塔洪,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我等自会留意。若有消息,还需仰仗阿罗耶大哥帮忙通传一二。”

“好说。”阿罗耶也抱拳回礼,脸上那丝冷硬的笑容似乎也真诚了一分,“都是兄弟们的事情,一定上心。几位辛苦,今日的酒水,算我阿罗耶请了。”他转头对站在廊下、一直紧张观望的伙计沉声道:“去,给这几位贵客,还有托克塔洪老板那一桌,再上两坛上好的‘烧刀子’,切几斤熟羊肉!压压惊!”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血光之灾,在阿罗耶恩威并施、滴水不漏的周旋下,竟奇迹般地消弭于无形。紧绷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泄去。院中众人,无论是商队护卫还是其他客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看向阿罗耶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伙计们立刻忙碌起来,吆喝着上酒上肉。喧闹声、碰杯声、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那三人阴沉着脸,重新坐回角落的桌子,闷头喝酒,锐利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不时扫过院中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穿着深色袍子、沉默寡言的身影,显然并未放弃搜寻。

托克塔洪被同伴搀扶着坐到一边,面如死灰,捧着伙计送来的酒碗,手抖得厉害,酒水洒了一身,再也不敢多喝一口,更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桑吉嘉措紧贴在冰冷的土墙后,看到刚才的一幕幕,心中的惊涛骇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北元枢密院的密令!追查金佛!阿罗耶否认了他的存在,甚至抬出了北元军中的关系来安抚对方……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暂时化解了危机。但桑吉嘉措的心,却沉入了更深的冰窟。

阿罗耶的否认是保护,也是无形的绳索!这意味着,他桑吉嘉措的存在,成了阿罗耶必须死死捂住、绝不能让北元探子知晓的秘密!一旦暴露,阿罗耶自身难保,更会彻底得罪北元!而阿罗耶提到的那两个北元军官的名字……是真的有旧,还是虚张声势?如果是真的,那这沙驼客栈与北元势力的牵扯之深,远超他的想象!

这看似安全的避风港,实则是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蛛网!而自己,就是那只被黏在网中央、随时可能被任何一股力量碾碎的飞虫!金佛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北元的探子就在咫尺之外,阿罗耶的态度暧昧不明……这里,片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就在桑吉嘉措心乱如麻,脑中急速盘算着如何脱身之际——“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阿娜尔像一阵裹着沙尘的疾风般扑了进来!她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显然是狂奔而来。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慌乱,如同受惊的小鹿,几步冲到桑吉嘉措的土炕前,声音因为急促和恐惧而带着尖锐的颤抖:

“桑吉师父!别出去!千万别出去!店外面……外面……”她指着门外,手指都在发抖,“来了好多蒙古人!凶神恶煞的!他们在找人!找……找有没有僧人!阿爹……阿爹在和他们说话……”她语无伦次,显然刚才院中那刀光剑影的一幕吓坏了她。

她猛地扑到小窗前,用身体死死挡住那条缝隙,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所有的危险,转过头,焦急万分地盯着桑吉嘉措,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千万别露面!那些人……好可怕!他们要是看到你……”后面的话,她不敢再说下去,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桑吉嘉措的心,在少女惊恐的泪眼中,狠狠一揪。他看着阿娜尔煞白的小脸,那因为奔跑而散落下的几缕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纤细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却还下意识地挡在窗前,试图为他遮蔽危险。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涌上心头。

他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阿娜尔姑娘,别怕。……知道了。不会出去的。” 他指了指房门,“去把门关好。”

阿娜尔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身跑过去,用尽力气将沉重的木门死死关上,插上门栓,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所有的危险都隔绝开来。她背靠着门板,胸口依旧剧烈起伏,惊魂未定地看着桑吉嘉措。

桑吉嘉措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门外,隐约还能听到前院刻意制造的喧闹声,酒杯碰撞声,伙计的吆喝声……但这表面的喧嚣之下,是北元探子如同毒蛇般逡巡的冰冷目光,是阿罗耶深不可测的斡旋,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关于金佛的只言片语。

安全?这沙驼客栈的每一寸土地,此刻都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离开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强烈和急迫。他必须走!必须尽快离开这张无形的罗网!哪怕拖着伤体,哪怕前途未卜,哪怕要再次面对那恐怖的狰兽和茫茫死亡沙海!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伤处的悸痛。右手再次捻动起那串冰凉的菩提佛珠,每一颗珠子都沉重得如同铅块。

佛缘成了索命绳,慈悲地成了催命符。这沙驼客栈短暂的安宁,终究是镜花水月。是时候,该直面那无边的风沙与血色了。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鸣沙山巨大的阴影之后。无边的黑暗,如同巨兽的胃囊,缓缓吞噬了沙驼客栈和它庇护下的一切秘密。前院的喧嚣渐渐低落下去,但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随着黑夜的降临,愈发浓重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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