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那庞大古影停滞在营地前方,咫尺之遥,投下的阴影将半个营地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它不再前进,也不再发出那低沉撼动冰原的咆哮,只是静静地悬浮着,核心处那几点猩红的光芒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倒映在每个人因惊愕而睁大的瞳孔里。
恺撒拄着狄克推多,喘息粗重,胸口被无形冲击击中的地方依旧传来阵阵闷痛。他死死盯着那团近在咫尺的扭曲暗影,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警惕。发生了什么?那缕从路明非身上逸散出的、微不足道的黑光,究竟对这东西做了什么?
帕西和其他“清扫人”队员也僵立在原地,手指依旧扣在扳机上,却不敢轻举妄动。所有的攻击都无效,而此刻古影诡异的停滞,比它狂暴的碾压更加令人不安。这是一种未知的、超出理解的寂静,仿佛暴风雨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平静。
帐篷内,医疗单元的数据监测屏上,路明非的生命读数再次回到了那种诡异的、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平衡状态,仿佛刚才那剧烈的挣扎和黑光的逸散从未发生过。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已经平复,恢复成了那种带着解脱意味的平静,只是胸口那道最深的裂痕边缘,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
诺诺依旧沉睡,额角的暗金印记黯淡无光,仿佛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凝滞中陷入了更深层的蛰伏。而楚子航,他放在身侧的手不再抽搐,只是那紧锁的眉头,似乎也因外界这诡异的变化而略微舒展了一瞬。
寂静。
只有风雪拍打帐篷的呜咽,以及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衬托着这片战场中心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那古影猩红的眼眸闪烁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但其中的“困惑”与“惊悸”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它那庞大的、不定形的身躯微微起伏着,表面的七彩油光不再混乱,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仿佛在“审视”和“权衡”般的缓慢流动。
它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路明非所在的医疗单元方向。
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又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恺撒缓缓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所剩不多的血脉力量。他不知道这凝滞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让他们喘息的、宝贵的机会。
他对着通讯器,用极低的声音下达命令,确保不会惊动那近在咫尺的恐怖存在:
“所有人,保持绝对静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动作,包括呼吸。帕西,尝试用最微弱的能量扫描,分析它现在的状态,但绝不能被它察觉。”
命令被无声地执行。整个营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化作了冰原上的雕塑,连呼吸都刻意压到了最低。只有帕西面前的控制台上,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纹,如同最轻柔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凝滞的古影。
能量波纹触及古影的边缘。
没有反应。
那团暗影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权衡”之中,对这道微不足道的探测毫无察觉。
帕西紧盯着反馈回来的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屏幕上显示出的能量结构复杂得超出了仪器的解析能力,那是一种与龙族、与混血种、甚至与之前系统都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构成方式。而此刻,在这种古老结构的深处,似乎正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倾向”在激烈地冲突着——一种充满了暴戾的毁灭欲望,另一种则带着某种深深的……“疑虑”?
正是这内部的冲突,导致了它外在的凝滞?
而引发这冲突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那缕来自路明非的、诡异的黑光。
恺撒也看到了帕西屏幕上的初步分析结果。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路明非……这个看似普通的衰仔,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那能够偏转昆古尼尔的“寂灭”权能,那被系统觊觎又无法完全同化的特质,如今,竟然连这来自远古冰层下的恐怖存在,也会因他一丝无意识逸散的力量而产生“疑虑”?
时间在僵持中缓慢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风雪依旧,将营地与那凝滞的古影渐渐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仿佛要将这诡异的一幕永远封存在这片极北之地。
恺撒握紧了狄克推多,目光从未离开那几点猩红的眼眸。
他在等待。
等待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
无论是古影内部的冲突分出胜负,还是营地这边出现任何微小的变故,都可能瞬间引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这凝滞,能持续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