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寂灭星渊
绿色星球的和风与生机被彻底抛在身后，如同一个短暂而脆弱的梦。当那艘主舰残骸中发出的、指向【寂灭星渊】的加密信号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汁，在无形的信息层面扩散开来时，江宁三人便知道，此地已不可久留。
“【归一神殿】的支援……”青云道人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仅仅是这个名号，便足以让任何知晓其含义的存在感到窒息。那是对诸天万界执行“净化”与“归零”的最高意志体现。
罗睺血眸中戾气翻涌，却并非畏惧，而是一种被蝼蚁挑衅后的冰冷暴怒，以及一丝对那未知险地的探究欲望。“诸神墓地？呵，正好，吾倒要看看，是何等绝地，敢妄称葬神。”
没有时间处理战场痕迹，甚至来不及为这方短暂庇护他们的世界多做些什么。江宁主系统全开，以那加密信号中蕴含的坐标信息为引，结合万界碑林星图中关于【寂灭星渊】的模糊记载，强行推演、锁定其具体方位。
那坐标位于一片极其遥远的、连星光都似乎被吞噬的黑暗区域，在星图中被标注为绝对的禁忌与死寂。
“通道构建需要巨大能量，且极不稳定。”江宁快速说道，目光扫过罗睺和青云，“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在支援抵达之前。”
罗睺颔首，不再多言，周身魔元澎湃而出，与江宁引动的洪荒本源、以及那残存的“火种”基态波动混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扭曲不定的三色光柱，强行撕裂了眼前的空间！
一个边缘不断崩塌、内部充斥着混乱色彩与恐怖吸力的漩涡通道，在刺耳的空间撕裂声中骤然成型！通道另一端，传来的并非是某个世界的生机，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元神都感到冻结的……虚无与死寂。
“走！”
三人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那危险的通道之中。
这一次的穿梭，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和痛苦。并非空间乱流的撕扯，而是一种“存在”本身被逐渐剥夺的冰冷感。仿佛在穿过一条通往宇宙终极虚无的隧道，光线、声音、温度、甚至时间的流逝感都在变得模糊、稀薄。唯有通道外那飞速掠过的、如同万花筒破碎般的扭曲景象，提醒着他们仍在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前方的黑暗骤然变得“浓郁”，不再是通道的虚无，而是一种具有实质质量的、吞噬一切的暗。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撞破了一层坚韧薄膜的巨响后，三人猛地从通道中被“抛”了出来！
失重感瞬间传来，随即又被一种诡异的、方向混乱的引力所取代。他们勉强稳住身形，悬浮于空，而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即便是罗睺，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这黑暗并非空无一物，其中漂浮着无数难以名状的巨大“残骸”。有破碎的、堪比星河大小的星辰碎片，其上还残留着熄灭的恒星内核；有断裂的、如同脊椎般支撑天地的世界树枝干，早已枯萎石化；有倾塌的、风格各异的神殿宫阙废墟，其上萦绕着不朽神魔陨落后的怨念与法则碎片；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其原本形态的、扭曲的金属造物与血肉聚合体，如同被强行揉碎后丢弃的垃圾，静静地悬浮在这永恒的黑暗之中。
这里的光源，来自于那些残骸本身——或是濒死恒星的最后余晖，或是神兵利器碎裂后不甘的锋芒，或是某些强大存在尸骸上依旧燃烧的不灭道火。这些光芒斑驳而冰冷，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这死寂的废墟映照得更加诡异和恐怖。
空气中（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星辰尘埃、神魔尸气、腐朽法则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与归墟同源却更加死寂的“终末”气息。灵气？在这里是绝对的奢侈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侵蚀生机、瓦解存在的“寂灭”之力。
这里，便是寂灭星渊。诸天万界的垃圾场，失败世界的坟场，古老神魔的最终归宿。
“好……好可怕的死寂之地……”青云道人声音干涩，他感觉自身的法力在这里运转都变得滞涩，元神如同被无形的寒风不断吹拂，生机在缓慢而坚定地流失。他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才能勉强抵抗这种环境的侵蚀。
江宁也感到极其不适，净化之力自发地在体表流转，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寂灭”气息。主系统的扫描范围内，反馈回来的全是“高浓度未知污染”、“法则结构崩坏”、“空间稳定性极低”等危险警报。
唯有罗睺，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斥着终末气息的“空气”。他周身那属于混沌魔祖的气息，似乎与这片星渊的某些特质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混沌之终，万物归寂……此地，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他的力量本源本就偏向于毁灭与终结，这片星渊的环境，对他而言虽非舒适，却也不像对江宁和青云那般充满排斥。
“信号来源无法追踪，已经被这里的混乱力场彻底干扰。”江宁尝试锁定那艘主舰发出的信号源头，却发现徒劳无功。这片星渊的法则太过混乱，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
“无妨。”罗睺睁开眼，血色眼眸扫视着这片无尽的废墟，“既然来了，便看看这‘诸神墓地’，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那‘机制’将此地坐标列为高危，绝非无因。”
三人小心地在这片巨大的废墟间穿行。他们避开那些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残骸，警惕着可能潜伏在黑暗中的未知危险。所见景象，触目惊心。
他们看到了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人尸骸，其胸口被一道光滑的、仿佛被利刃瞬间切开的伤口贯穿，伤口处依旧残留着令空间都扭曲的恐怖剑意；他们看到了一片浩瀚的、被冰封的海洋，海洋之中冻结着无数挣扎的、形态各异的水族生灵，仿佛时间在某一刻被永久定格；他们看到了一座断裂的、由纯粹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金色桥梁，桥梁的尽头湮灭在黑暗中，不知曾通往何方神国……
这些残骸，无一不诉说着它们曾经所属世界的辉煌与强大，以及那最终降临的、无法抗拒的毁灭。
“这些毁灭的痕迹……有些很古老，带着开天辟地之初的道韵；有些则很‘新’，残留着与‘巡天阁’类似的科技造物特征……”江宁观察着，心中寒意愈盛。这“机制”的狩猎，并非近期才开始，而是贯穿了无比漫长的岁月！
就在他们经过一片由无数破碎法器与神兵堆积而成的“山脉”时，异变陡生！
那“山脉”之中，一具原本毫无声息、半埋在碎片下的巨大骷髅，其空洞的眼窝之中，猛地燃起了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闯入者……死……”
一个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那骷髅缓缓站起，它并非生灵，而是由无数陨落神魔的残念与寂灭星渊的死气凝聚而成的——寂灭魔灵！
它高达千丈，骨骼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色，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与腐蚀的孔洞。它抬起巨大的骨掌，掌心之中凝聚起一团翻滚的、由无数负面情绪与崩坏法则构成的暗灰色能量球，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朝着三人狠狠拍下！
这一击的威势，竟不亚于之前那三具“裁决者”的合击！而且其中蕴含的“寂灭”意韵，对生灵有着天然的克制！
“小心！”青云道人惊呼，祭出一面古朴的八卦镜，青光绽放，试图抵挡。
罗睺眼神一厉，正要出手。
然而，江宁却比他更快一步！他感受到那寂灭魔灵攻击中蕴含的、高度凝聚的负面能量与混乱法则，脑海中那“破序之矢”的构装蓝图再次浮现！
“它的核心是那些神魔残念与寂灭之力的聚合体！也是一种扭曲的‘秩序’！”江宁福至心灵，再次引动体内残存的“火种”基态与净化本源！
嗡！
琉璃与混沌交织的虚幻箭矢瞬间凝聚，带着那种“瓦解”、“中和”的奇异意韵，离弦而出，精准地射向了那寂灭魔灵拍下的巨大骨掌中心，那暗灰色能量球的核心！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烧红铁块落入冰水般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那蕴含着恐怖寂灭之力的能量球，在接触到破序之矢的刹那，其内部混乱而扭曲的“秩序”结构瞬间崩塌、瓦解！连带着那巨大的骨掌，也从能量球接触点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湮灭！
寂灭魔灵发出了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凄厉尖啸，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眼窝中的鬼火明灭不定，显然受到了重创！
“好机会！”罗睺岂会放过这等时机，身影一闪，已出现在那寂灭魔灵的头颅之前，并指如刀，蕴含着混沌本源之力的手刀，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插入了其颅骨之中！
“搜魂！”
强大的魔念蛮横地冲入这由无数残念聚合而成的混乱意识之中！
无数破碎、疯狂、充满了毁灭与不甘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罗睺的感知。他看到了无数世界在“净化”光柱下化为虚无的景象，看到了古老神魔在“裁决者”围攻下喋血星空的惨烈，也看到了……一些被这些残念本能记录下来的、关于这片星渊深处的、更加恐怖的片段——
……在星渊的最底层，存在着一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残骸与能量的……“归墟之眼”……
……“机制”定期会向那“归墟之眼”中，“投喂”被它们“消化”后的世界残渣与捕获的“异常变量”……
……而在那“归墟之眼”附近，似乎矗立着什么东西……一座……塔？……
就在罗睺试图看清那座“塔”的细节时，一股远比这寂灭魔灵更加庞大、更加冰冷、仿佛与整个星渊融为一体的恐怖意志，似乎被他的搜魂行为所惊动，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了一丝！
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绝对“放逐”意味的恐怖力量，如同整个星渊的意志，猛地作用在三人身上！
“不好！”
三人脸色剧变，只觉得周身空间被彻底禁锢，随即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将他们如同弹珠般，朝着星渊某个未知的、更加深邃黑暗的方向，狠狠地抛飞出去！
天旋地转，时空混乱。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江宁似乎看到，在那无尽黑暗的深处，有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绿色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