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旨在向全世界宣告“宽恕与新生”的盛大婚礼,最终选址于翡翠港的标志性建筑——大剧院。
邀请名单囊括了政商军三界的顶流人物,市政频道甚至为其开辟了专门的直播线路,秦昊的野心昭然若揭:他要将自己的婚礼,办成一场洗白自己的加冕典礼。
剧院后台,衣香鬓影,人声嘈杂。
乔伊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胸前挂着“特邀造型团队-助理”的工牌,熟练地在各个化妆间穿梭,端茶送水,递送衣物,自然得仿佛在这里工作了十年。
她的目光如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个角落,最终锁定了新娘阿兰的专属化妆间。
她借着送交定制礼服的机会,在检查衣物时指尖微动。
那件名为“晨曦之翼”的婚纱,在肩胛骨内衬处,缝着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微型追踪器。
乔伊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根本不是安保措施,而是秦昊为防止他的新娘——这件最重要的展品——临阵脱逃而设的电子镣铐。
她不动声色,用随身携带的微型干扰器覆盖了信号,指尖在标签上轻轻一划,一套伪装成频率校准的动作行云流水,已将这枚追踪器变成了反向定位的信标。
从现在起,它不再报告阿兰的位置,而是会持续向凤凰小队暴露秦昊核心安保团队的实时坐标。
化妆间内,阿兰独自静坐,巨大的落地镜映出她苍白而精致的脸。
她没有看镜中的自己,只是反复用指腹摩挲着颈间那串霜星珠的复制品,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养母绣娘九站在她身后,苍老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镜中倒映出她满是挣扎与不忍的眼神。
“阿兰,嫁给他吧,”她低声劝慰,声音沙哑,“秦家现在一手遮天,反抗没有好下场。至少……至少能保住性命,安稳地活下去。”
阿兰缓缓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轻声说:“九娘,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妈妈穿着‘凤凰’的作战服,就站在我的床边。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说:‘阿兰,别让他们把你的名字,也变成一件装饰品。’”
绣娘九的身体微微一颤,搭在她肩上的手无力地垂下。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乔伊推门而入,脸上挂着职业而谦卑的微笑:“阿兰小姐,我来为您整理头纱。”她走上前,熟练地拿起那片缀满碎钻的薄纱,借着调整位置的动作,身体巧妙地挡住了镜子和门口的视线。
一张折叠成细条的纸,被她闪电般塞入阿兰的手心,冰冷的纸张触感让阿兰的指尖一缩。
“头纱的角度,象征着新娘的姿态。”乔伊一边调整,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是选择低头,还是选择平视,将决定您今天究竟是祭品,还是主角。”
当乔伊退后一步,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时,阿兰悄然攥紧了那张纸条。
她垂下眼帘,在掌心缓缓展开。
一行清秀而有力的字迹,像一把锋利的钥匙,瞬间撬开了她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你不是聘礼,你是证人。”
婚礼进行曲在宏伟的穹顶下庄严奏响。
全场灯光汇聚于红毯的尽头,秦昊身着笔挺的黑色军礼服,缓步走入会场。
他面容肃穆,眼神深邃,仿佛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新郎,而是一位即将主持最终审判的最高法官。
他享受着全场的瞩目,享受着摄像机镜头的追逐,享受着将一切踩在脚下的权力快感。
然而,当他望向红毯另一端时,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阿兰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没有挽着任何人的手臂。
她没有戴那顶象征顺从的头纱,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一双再无迷茫的眼眸。
那目光穿透了数百米的距离,穿透了喧嚣的人群,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入他的心底。
她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
这不是走向幸福的步伐,而是走向战场的冲锋。
司仪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他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下意识地念出了流程台词:“秦昊先生,您是否愿意……”
“等一下,”阿兰的声音不大,却通过胸前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剧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秦昊先生一个问题。”
全场哗然。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起来。
秦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他强行压下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阿兰,别闹。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阿兰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径直问道:“五年前,雪山S-7高地营救任务,当b组被困于雪崩区,是谁下令关闭了唯一的机械升降救援通道,并上报b组全员牺牲?”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知情的军方人士。
那是“凤凰”特战队一次损失惨重的行动,阿兰的母亲,正是b组的指挥官。
官方报告称,是恐怖分子炸毁了通道。
秦昊的瞳孔剧烈收缩。
就在他准备开口辩驳的瞬间,剧院所有的广播扬声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男人声音,响彻全场。
“……情况有变,主线计划优先。放弃b组,立刻关闭救援通道,重复,关闭救援通道,将能源全部转向主服务器供电。”
那是经过加密处理的录音,但声音源……正是秦昊本人!
白影坐在数百公里外的一个移动数据中心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将这段从“黑鸦”组织旧服务器深处挖出的加密录音,精准地同步到了婚礼直播的公共音频流中。
全世界,都听到了这个宣判。
现场的记者们疯了。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几乎所有人的私人终端和媒体设备,都同时收到了一条来自城市应急广播系统的匿名推送文本。
“查阅军方公开数据库,F07号任务日志,关键词:伪造牺牲报告,对比任务时间轴与当日‘天眼’卫星轨迹图。”
这条提示,正是凌寒的手笔。
她人未到场,却用信息这把最锋利的刀,隔空捅向了秦昊的心脏。
数十名嗅觉敏锐的战地记者立刻调取资料库,双手在光幕键盘上快得出现了残影。
不过十几秒,惊呼声便此起彼伏。
“天啊!对不上!卫星轨迹显示,雪崩发生后半小时,救援通道区域根本没有任何爆炸热源!”
“官方报告是伪造的!那天根本不存在什么‘恐怖袭击’!是人为关闭的通道!”
“这是谋杀!赤裸裸的战场谋杀!”
在山呼海啸般的质疑声中,阿兰已经走到了秦昊面前。
她抬起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摘下了颈间那串“霜星珠”,将它托在掌心。
“你告诉我,这是为了纪念我母亲,是你专门为我打造的慰藉。”她的声音冷得像雪山上的寒风,“可你没告诉我,为什么一件纪念品,会需要数据接口?”
她当众拧开珍珠项链的搭扣,露出一个微型的芯片卡槽。
她从卡槽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芯片,走向舞台一侧的超大投影仪,在工作人员惊恐的目光中,将芯片插入了读取设备。
滋啦一声,巨大的屏幕上,秦昊精心准备的恩爱视频被瞬间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表格。
标题是——“‘凤凰’残余人员及关联者净化名单”。
数百个名字罗列其上,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处理方式:监控、收编、清除。
而名单的最新一条,赫然写着:“阿兰。状态:待收编。备用方案:清除。”
阿兰转过身,对着已经面无人色的秦昊,露出了一个凄美的冷笑:“原来,我不是你的新娘。我只是你档案柜里,下一个即将被封存的灵魂?”
“抓住她!这个女人疯了!”秦昊终于失控地怒吼。
台下的安保人员立刻涌上前来,试图控制场面。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上舞台的瞬间——
“啪!”
整个大剧院,连同外部广场的全部灯光,在一瞬间尽数熄灭。
雷震的小队,早已切断了这里的总电力系统。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笼罩了全场,恐慌的尖叫声四起。
一秒后,一道孤零零的追光,从剧院穹顶的预备电源射下,精准地打在舞台中央。
光柱里,秦昊独自站在那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准备交换的婚戒盒,可此刻,再也无人看他一眼。
他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丑。
他猛地抬头,望向高处那深不见底的控制室方向,仿佛穿透了黑暗,看到了那双他既爱又恨的眼睛。
他失魂落魄地张了张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你赢了……凌寒……可你也永远,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剧院外,一条不起眼的后巷里,凌寒倚墙而立,指尖的香烟燃尽了也未曾察觉。
耳机中,传来白影冷静的汇报声:“报告队长,阿兰已由预定路线安全脱身。绣娘九主动联系我们,交出了秦家所有黑色产业链的内部账本。”
她轻轻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露出一双清亮如寒星的眸子,望着远处街道上呼啸而至、连成一片的警灯,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将烟蒂扔在脚下,碾灭。
“不是我赢了。”
“是真相,从不肯真正死去。”
婚礼的闹剧,以一种最具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翡翠港的上流社会,乃至整个世界的暗流,都因这场未完成的仪式而剧烈震荡。
然而,这场风暴的真正核心——凌寒,却在次日清晨,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没有警笛,没有破门而入的特战队。
一辆漆黑的、挂着军部内部牌照的公务车,安静地停在她藏身的安全屋楼下。
一名身着笔挺军装、肩上扛着将星的军官,亲自走下车,将一份东西,交给了一直在楼下警戒的乔伊。
那东西没有丝毫杀气,只是一封用最古老、最正式的方式封装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