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副明显心不在焉、敷衍认错的态度，更让班主任觉得他“问题严重”、“没有真正认识到错误”。
于是，原本可能十分钟的谈话，硬是被拉长到了半个多小时。
老师从学习态度讲到人生规划，从青春期心理讲到家庭责任感，引经据典，语重心长，直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保温杯连喝了好几口水。
秦川感觉自己像一棵被暴晒的蔫白菜，心里的小人已经尖叫着跑出去八百回了，脸上却还得维持着“虚心受教”的表情，时不时点头“嗯”一声，实际上耳朵里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满脑子都是“哥哥的宴会开始了”、“哥哥会不会等我”、“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终于，老师看着秦川那依旧有些飘忽的眼神，也知道再多说效果有限，疲惫地挥了挥手。
“行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把心思收回来，放到学习上！你看看你最近，感觉整个人都……很亢奋，静不下来，这状态可不行！”
“是，老师，我一定改！谢谢老师！”
秦川如蒙大赦，赶紧鞠躬，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冲出办公室门，秦川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刚从一场漫长的“精神酷刑”中逃脱。
他一边快步往楼梯口走，一边掏出手机，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大哥秦州发的询问短信。
他正要回拨，却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川！”
秦川抬头，诧异地看见楼梯拐角处，沈家那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沈萱和沈玥，正站在那里，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沈萱穿着校服外套，沈玥则搭了件浅色的针织开衫，两人都背着书包。
“沈萱沈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没去我哥的认亲宴吗？”
秦川很惊讶。
沈家和秦家关系不错，沈家姐妹按理应该会去参加的。
沈萱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调侃。
“原本是打算等你放学一起过去的。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谁知道你会被老师叫住这么久？“
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
秦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好意思啊沈萱沈玥，让你们等这么久。宴会……是不是都快结束了？”
沈玥看了一眼时间。
“这个点，估计主体流程都差不多了，可能还有些长辈在寒暄吧。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赶上个尾巴，或者直接去家里？”
秦川心里一阵懊恼和失落。
“算了，现在过去也晚了，还打扰大家。沈萱沈玥，谢谢你们等我。我……我先回家了。今天真是……抱歉，也谢谢你们。”
沈萱和沈玥对视一眼，看出秦川情绪不高，也没多问。
沈萱温声道。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再见！”
秦川挥挥手，转身快步下楼，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匆匆。
宴会彻底散场，秦家一行人回到主宅时，夜色已深。
宅内灯火温暖，却比往日少了几分喧闹。
秦安默默跟在秦州身后上楼，尽管宴会顺利，长辈们和宾客们都给予了祝福，赵家父母和妹妹也始终在场支持，但他心头那点因为秦川缺席而生的空洞感，并没有被完全填满。
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睡衣，秦安坐在书桌前，看着秦川为他准备的那些模型和空着的书架格子，有些出神。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赵羽涵发来的信息。
“哥，今天超帅！就是没看到秦川哥，有点可惜。”
后面跟着个瘪嘴的表情。
秦安回了个“谢谢涵涵”，手指悬在屏幕上，想问问秦川有没有联系她，又觉得不妥，最终只是加了句“早点休息”。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安安，睡了吗？”
是白芷溪温柔的声音。
“没呢，妈，请进。”
秦安起身。
白芷溪端着杯温牛奶走进来，放在桌上，仔细看了看儿子的脸色。
“累了吧？今天应付了那么多人。喝点牛奶，助眠。”
“谢谢妈。”
秦安接过杯子，温热的感觉透过杯壁传来。
白芷溪在他床边坐下，柔声道。
“还在想小川没来的事？”
秦安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嗯……就是有点奇怪，他说放学就过来的。”
白芷溪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秦安的头发。
“那孩子，刚才给你大哥发了信息，说临时被老师留下处理点学习上的事情，耽搁了，非常抱歉，现在不好意思面对你。”
学习上的事情？秦安有些疑惑。
秦川的成绩不是很好的吗？他还听林渊说过小川帮他补习的事情。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哦”了一声，低头喝牛奶。
白芷溪看出他仍有疑虑，也不点破，只是温言道。
“小川他没能来，心里肯定比你还难受。等明天见了面，好好跟他说说话，别让他觉得你生气了，嗯？”
“嗯，我知道，妈。”
秦安应道。
他怎么会生秦川的气？只是……有点失落，也有点担心。
此刻的秦川，正把自己摔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郁闷的哀嚎。
手机扔在一边，屏幕上是和大哥秦州的聊天界面，他只简单说了句“被老师留了，抱歉去不了，哥帮我跟安安哥说声对不起”，秦州回了个“知道了，早点休息”，没多问，但秦川知道大哥肯定猜到了没那么简单。
他懊恼地捶了下床垫。
那么重要的时刻，他却因为开小差被老师抓住说教而缺席！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像个不靠谱的弟弟。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连真实原因都不能痛快说出来。
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看，秦安一回来，秦川就不学习了”，他必须维护哥哥，哪怕自己背锅。
敲门声响起，是秦怡怡。
“小川？睡了吗？我进来啦。”
秦怡怡不等回答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礼盒。
“喏，给你留的宴会甜品，特好吃的红丝绒蛋糕，想着你肯定没吃晚饭。”
秦川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有点红，闷声道。
“谢谢怡怡姐。”
秦怡怡把蛋糕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戳了戳弟弟鼓起的脸颊。
“怎么啦？真被老师训惨了？因为想着安安的宴会？”
秦川没吭声，算是默认。
“傻小子。”
秦怡怡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猜不到？爸妈和大哥心里都清楚。没人会怪你，更不会有人觉得是安安影响了你。相反，大家觉得你这么重视哥哥，是好事。”
“可是我没能去……”
秦川声音闷闷的。
“心意到了比什么都重要。安安不是小气的人，他肯定更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秦怡怡笑了笑。
“明天好好跟他说说，撒个娇，道个歉，保证他立刻原谅你。不过，上课认真听讲还是必须的，不然下次可能错过更重要的时刻哦。”
秦川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一些。
“好了，早点睡吧，蛋糕记得吃。明天精神点去见安安，好好道歉。”
秦怡怡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秦川坐起来，打开那个精致的小礼盒，红丝绒蛋糕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他用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化不开心头那份遗憾。
夜渐深，两栋宅邸里，两个少年怀着各自的心事，慢慢沉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秦家主宅还沉浸在静谧之中。
秦川却已经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
心里惦记着没能参加哥哥认亲宴的遗憾和歉意，他早早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洗漱穿戴好。
经过秦安房间门口时，他停下来，侧耳倾听，里面一片安静，哥哥显然还没醒。
昨天刚经历了宴会，秦川猜想秦安需要休息。
秦川想了想，转身下楼，来到书房。
他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撕下一张干净的内页，又从笔袋里挑了一支他觉得写字最顺滑的笔。
坐在书桌前，他咬着笔帽，眉头紧锁，思考着该怎么写。
他斟酌良久，终于落笔。
「我亲爱的哥：
早上好！（虽然你可能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已经不是早上了…）
首先，还是再说一次，昨天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没能参加你的认亲宴！都怪我上课不专心，被老班逮住，然后就被留下来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思想教育’……
我知道道歉可能没什么用，错过就是错过了。但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我一定都在！绝对不会再缺席！我发誓！
宴会上一定很热闹吧？哥哥穿西装肯定超帅！赵叔叔李阿姨和涵涵也一定为你高兴。虽然我没能在现场为你鼓掌，但我的心意绝对百分百！
对了，学校今天还有课，我不能迟到，所以先走了。等你醒了，要是无聊，可以去我房间玩，游戏机、漫画随便看！
晚上放学回来给你带学校门口新出的超好吃蛋挞！
再次郑重道歉！
你不太靠谱但决心改正的弟弟
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