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军营的起床号角尚未划破寂静,任峥的意识已从灵泉空间那场无声的丰收风暴中抽离。一夜之间,四亩蕴含磅礴生机的灵田被意念彻底清空,金黄的稻谷、饱满的麦粒、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堆满了空间角落巨大的藤筐,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醇厚芬芳。空间内灵气氤氲,生机盎然,而现实中的小屋,被一种更温暖、更踏实的宁静包裹。
臂弯里,任朗小小的身子动了动,像只初醒的雏鸟,迷迷糊糊地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父亲温热的胸膛,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任峥低头,看着儿子睡梦中毫无防备的恬静小脸,那长长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柔和的阴影,连日来因父亲归来而安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睡衣清晰传来。他冷硬的心房,被这无声的依赖和信任熨贴得柔软异常。
补偿的时光,从每一寸晨光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任峥仿佛要将之前亏欠的时光,压缩在这有限的半月里加倍偿还。他依旧是那个训练场上令行禁止、气势如山的副旅长,但结束营中事务的速度,快得让副官咋舌。只要踏进小屋的门槛,所有的肃杀与冷冽便冰雪消融。
“爸爸!”欢快的童音如同清晨最动听的鸟鸣。任朗总会像颗小炮弹般冲出来,一头扎进任峥怀里,小脸上洋溢着纯粹得能驱散一切阴霾的喜悦。有时手里还捏着半根水灵灵的黄瓜,啃得汁水淋漓,下巴亮晶晶的。
“嗯。”任峥应着,眉眼间的线条瞬间柔和,弯腰,大手稳稳托住儿子的小屁股,轻松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小臂上。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抹去他下巴上那点晶莹的黄瓜汁。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铁汉初为人父的珍视与笨拙的温柔。
晚餐后的小桌,成了父子俩专属的“学堂”。任峥端坐,任朗则搬着小马扎紧挨父亲。简陋的“课本”摊开,削尖的铅笔握在儿子小小的手里。灯光下,任峥低沉温和的声音流淌:“朗朗,这是‘家’字,上面是屋顶,下面是…我们。”
任朗凑近了看,小鼻子几乎要碰到纸页,大眼睛一眨不眨,小嘴无声地跟着念:“家…”
任峥宽厚粗糙的大手覆上儿子稚嫩的小手,包裹着,引导着铅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一笔一划地临摹。粗糙的指腹带着山林磨砺出的厚茧,却传递着难以言喻的安稳力量。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了小屋最温馨的乐章。
“爸爸,我会写了,我厉不厉害?”任朗写了几遍,兴奋地举起自己歪歪扭扭的作品,小脸亮晶晶地求表扬。
“厉害,朗朗写的‘家’,真不错。”任峥毫不吝啬地夸奖,大手揉乱了儿子柔软的头发。算术时间,空间里圆润饱满的黄豆是最好的教具。“五颗豆子,吃掉两颗,还剩几颗?”任朗蹙着小眉头,掰着小指头,然后眼睛一亮:“三颗!五减二等于三!”
看着儿子因解出简单算式而闪闪发亮的眼睛,任峥心底那名为“父亲”的满足感,如同空间里丰收的灵稻,沉甸甸地满溢。这平淡琐碎的日常,是他在血火硝烟中从未奢望过的珍宝。然而,每当儿子依偎着他,听着关于母亲的故事沉沉睡去,那恬静的睡颜下,半个月后必将到来的离别,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无声地切割着这份温暖,带来隐秘而尖锐的痛楚。
补偿的礼物,倾注所有的亏欠。
为了弥补即将再次的缺席,任峥特意向旅部请了一天假。天刚蒙蒙亮,他就抱着还揉着眼睛的任朗,坐上了营部去往县城的吉普车。
秋日的县城,比军营热闹了何止百倍。嘈杂的人声,琳琅满目的商铺,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对任朗来说,这一切都新奇得如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他紧紧攥着父亲的大手,乌溜溜的大眼睛应接不暇,小嘴微张着,满是惊叹。
任峥抱着他,目标明确。第一站,新华书店。崭新的小学一年级课本,散发着好闻的油墨香。描红本、田字格本、算术本,厚厚一摞。铅笔盒里,削得尖尖的铅笔、带着香味的橡皮、漂亮的卷笔刀。任朗小心翼翼地摸着光滑的铅笔盒,爱不释手。
“爸爸,都是我的吗?”他仰起小脸,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雀跃。
“嗯,都是朗朗的。”任峥点头,看着儿子眼中纯粹的惊喜,心头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
第二站,百货大楼。小军装样式的灯芯绒外套,柔软厚实的棉布裤子,结实的小皮鞋。任峥亲自蹲下,给儿子试鞋,大手捏捏鞋尖,确保还有富余。任朗穿着新衣新鞋,在光洁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小脸红扑扑的,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第三站,副食品商店。印着红双喜字的铁皮饼干桶,里面是喷香的动物饼干;油纸包裹的桃酥,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还有难得一见的奶糖。任峥几乎将货架上孩子能吃的点心扫荡一空。最后,他甚至在一家不起眼的文具店角落,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上了发条会蹦跳的铁皮青蛙。
“哇!”当绿色的铁皮青蛙在柜台上“呱呱”蹦跳时,任朗的眼睛瞪得溜圆,发出惊喜的叫声,小手迫不及待地伸出去,又怯生生地缩回来,看向父亲。
“拿着玩吧。”任峥付了钱,将青蛙放进儿子怀里。任朗立刻紧紧抱住,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笑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夕阳西下,吉普车满载而归。后座上,堆满了新衣服、新鞋子、书本、文具和点心盒子。任朗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皮青蛙和新铅笔盒,靠在父亲身侧,兴奋了一天的孩子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任峥侧头,看着儿子熟睡中依旧带着欢喜红晕的小脸,又看了看身边这堆倾注了他所有亏欠与不舍的礼物,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承诺之痛,似乎被这份沉甸甸的“补偿”暂时压了下去。他伸出手臂,将儿子小小的身体更紧地揽入怀中,仿佛想将这片刻的温暖和安宁,永远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