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细雨后的庭院泛着湿润的青草香。沈清辞立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被雨水洗得愈发娇艳的海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玄铁令牌。
“小姐,人都到齐了。”知书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墨影大人带着两个暗卫在偏厅等候。”
沈清辞微微颔首,转身时裙裾在青石地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晨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那双眸子里的锐利与年纪全然不符。
偏厅内,墨影垂首而立,身后站着两个面容普通的灰衣人。
“沈小姐,这是王爷特意调来的暗卫,擅长搜查取证。”墨影示意二人上前,“他们昨夜已潜入柳姨娘院中,找到了一些东西。”
其中一名暗卫呈上一个木匣:“这是在柳姨娘床下暗格中找到的账册,记录了近三年她与周显往来的银钱数目。”
沈清辞翻开账册,眸光渐冷。上面不仅详细记载了每次银钱往来的时间、数额,甚至还有几个她从未听过的商号名称。
“这些商号...”她指尖点在一处标记上,“可是与北戎有关?”
暗卫略显惊讶:“小姐明鉴。经查,这些商号表面上做的是丝绸茶叶生意,实则暗中为北戎输送铁器、粮草。”
另一名暗卫又奉上一叠信函:“这是在柳姨娘妆台暗屉中发现的密信,其中有一封...提到了夫人。”
沈清辞接过信函,当看到“柳氏病体恐难撑过今冬”这句时,指尖猛地收紧。前世母亲就是在今年冬日突然病逝,原来竟是...
“可有找到药材方面的证据?”她声音微哑。
“有。”暗卫取出一包药渣,“这是从柳姨娘贴身丫鬟房中搜出的,已经让大夫验过,里面掺了慢性的寒凉之物,长期服用会损伤根本。”
沈清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这些证据还不够。我要的是她亲口承认的罪证。”
墨影会意:“小姐是想...”
“设个局。”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让她自己跳进来。”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清辞端坐案前,执笔在宣纸上缓缓书写。墨迹在纸上晕开,勾勒出一个个人名、一条条线索。
“小姐。”知书轻手轻脚地进来,“柳姨娘往夫人院里去了,说是要商议中秋宴客的事。”
沈清辞笔尖一顿:“带了多少人?”
“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其中一个是咱们的人。”
“很好。”沈清辞放下笔,“让墨影按计划行事。”
柳氏院中,熏香袅袅。柳姨娘端着温婉的笑脸,将一份礼单推到柳氏面前:“姐姐看看,这是妾身拟的中秋宴客名单,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柳氏淡淡扫了一眼:“妹妹办事,我一向放心。”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夫人、姨娘,不好了!老爷的书房遭了贼,正在全院搜查呢!”
柳姨娘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茶水溅湿了衣袖:“什么贼?可丢了什么东西?”
“听说...”小丫鬟怯生生地抬头,“丢的是账册...”
柳姨娘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姐姐,我去看看...”
“急什么?”柳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既然父亲在处理,我们妇道人家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柳姨娘强作镇定地坐下,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这时,又一个丫鬟匆匆进来,在柳姨娘耳边低语几句。柳姨娘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妹妹这是怎么了?”柳氏关切地问,“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柳姨娘勉强笑了笑,“许是昨夜没睡好。”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见“搜到了”、“证据确凿”等字眼。柳姨娘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
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沈清辞扶着门框,逆光而立,身影在青石地上拉得修长。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
柳姨娘强自镇定:“听说府里遭了贼,我去看看...”
“不必了。”沈清辞缓步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匣,“贼已经抓到了,赃物也追回来了。”
她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账册、信函,还有几个药包。
柳姨娘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绣墩:“这、这是什么...”
“姨娘不认识吗?”沈清辞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这可是从您床下暗格里找到的。”
“你...你搜我的房间?”柳姨娘尖声道,“谁给你的胆子!”
“我给的。”
沈毅沉着脸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墨影和几个护卫。
柳姨娘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老爷...您听我解释...”
沈毅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案前,翻看木匣中的证据。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铁青。
“五万两...”他拿起一本账册,手指微微发抖,“你竟敢挪用公中五万两白银!”
“不是的...老爷...”柳姨娘爬过来想抱他的腿,却被护卫拦住。
沈清辞又拿起一个药包:“父亲可知道,母亲这些年为何总是病恹恹的?”
沈毅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这些药渣是从柳姨娘丫鬟房中搜出的。”沈清辞将药包递给他,“里面掺了寒凉之物,长期服用会损伤元气。母亲每日喝的补药里,都被加了这些东西。”
柳氏难以置信地看向柳姨娘:“妹妹...我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柳姨娘忽然尖笑起来,“同样是柳家女儿,凭什么你就能做正室,我却只能为妾?我的薇儿明明比你的女儿优秀,却因为是庶出,永远要低人一等!”
沈清辞冷眼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从袖中取出最后一件证据——一枚刻着北戎图腾的玉佩。
“父亲可认得这个?”
沈毅接过玉佩,瞳孔骤缩:“这是...北戎贵族的信物!”
“从柳姨娘妆匣中搜出的。”沈清辞语气平静,“与它放在一起的,还有这封密信。”
她展开信纸,上面是用北戎文写的字迹:“事成之后,许你侧妃之位。”
满室寂静,只剩下柳姨娘粗重的喘息声。
“好...好...”沈毅连连点头,眼中满是痛心与愤怒,“我竟不知,身边养了这样一条毒蛇!”
柳姨娘自知大势已去,忽然疯狂地扑向沈清辞:“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坏了我的好事!”
墨影身形一闪,已挡在沈清辞面前,轻松制住了柳姨娘。
沈清辞从墨影身后走出,俯视着被按倒在地的柳姨娘,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还有一份大礼,等着在宫宴上送给你呢。”
柳姨娘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你...你还知道什么?”
沈清辞不再看她,转向沈毅:“父亲,这些证据足以定柳姨娘的罪了。只是...”
“只是什么?”
“宫宴在即,此时发作恐怕会打草惊蛇。”沈清辞轻声道,“不如暂且将她软禁在院中,待宫宴之后...”
沈毅沉吟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办。”
护卫将不断挣扎哭喊的柳姨娘拖了下去,哭嚎声渐行渐远。
柳氏早已泪流满面,沈毅上前扶住妻子,眼中满是愧疚:“是我疏忽,让你受苦了...”
沈清辞悄悄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父母。
廊下清风拂面,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郁。知书递上一盏新沏的茶:“小姐,这下柳姨娘再也不能害人了。”
沈清辞接过茶盏,眸光却望向皇宫的方向:“这才只是开始。”
她抿了口茶,忽然问道:“沈若薇那边有什么动静?”
“二小姐一早便出门了,说是去慈恩寺上香,现在还没回来。”
沈清辞唇角微扬:“上香?怕是去搬救兵了。”
夕阳西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辞站在廊下,望着天边那抹残霞,仿佛看到了前世镇国公府覆灭时冲天的火光。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远处传来更鼓声,暮色渐浓。沈清辞转身走向书房,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宫宴的布局,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的慈恩寺禅院内,沈若薇正跪在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前,声音带着哭腔:“求嬷嬷救我母亲...”
斗笠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宫宴那日,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