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清辞正坐在窗前查看各地送来的文书,就听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王妃,门外有几位客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人。”管家恭敬地禀报。
沈清辞抬眼:“可报了姓名?”
“一位自称秋纹的姑娘,还有几位说是从前在镇国公府伺候过的。”
秋纹?沈清辞手中的笔微微一顿。这是她前世在镇国公府时最贴心的丫鬟,后来在她嫁入靖王府前被柳姨娘寻了个由头发卖了出去,从此音讯全无。这一世重生后,她早早便将秋纹安置到庄子上,还了她自由身。
“请他们到花厅稍候,我即刻便去。”
沈清辞换了一身淡雅的月白色常服,只简单簪了一支玉簪,这才往花厅走去。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
“这王府可真气派,比从前的镇国公府还要...”
“嘘,小声些,如今王妃身份不同往日了。”
当沈清辞出现在花厅门口时,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三个女子连忙起身行礼,为首的正是秋纹。
“不必多礼。”沈清辞快步上前扶住正要下拜的秋纹,目光扫过另外两人,都是前世在镇国公府时对她颇为照拂的旧人,“春桃、夏竹,你们也来了。”
春桃从前是厨房的烧火丫头,常常偷偷给她留些点心;夏竹则是绣房的绣娘,在她被沈若薇陷害弄坏绣品时曾出面作证。前世她嫁入靖王府后,这些人都被柳姨娘陆续打发走了。
秋纹抬头,眼中已含了泪花:“小姐...不,王妃,多年不见,您一切可好?”
“我很好。”沈清辞拉着她的手坐下,又示意其他两人也坐,“你们都还好吗?”
春桃抢着回答:“托王妃的福,秋纹姐姐在庄子上给我们都安排了活计,如今我们都在她的绣坊里做事,日子过得比从前在府里时还要好呢!”
沈清辞这才注意到,三人都穿着质地良好的棉布衣裙,发间簪着银簪,面色红润,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绣坊?”她看向秋纹。
秋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年王妃赐还奴婢自由身,又给了安身立命的银子,奴婢就想着不能辜负王妃的恩典。恰好春桃和夏竹也都出来了,我们三人一合计,就开了间小绣坊。如今生意还不错,已经招了十几个绣娘了。”
夏竹补充道:“秋纹姐姐手艺好,又得王妃指点过,绣品在京城很受欢迎呢。前些日子还有官家小姐特意来订制嫁衣。”
沈清辞欣慰地点头:“你们能自立自强,我很高兴。”
丫鬟奉上茶点后退出花厅,留下四人叙旧。
秋纹细细打量着沈清辞,轻声道:“王妃如今的气度,与从前在府里时大不相同了。”
沈清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人总是会变的。”
“是变好了。”秋纹眼中闪着真诚的光,“从前在府里,您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如今看您,从容自若,举手投足间都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春桃插话道:“是啊是啊,我们在市井间都听说了,王妃肃清朝纲,推行新政,百姓们都说您是仙女下凡呢!”
沈清辞被她说得一笑:“什么仙女下凡,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不,王妃是真的变了。”夏竹轻声说,“记得从前二小姐常常欺负您,您总是忍气吞声。有一次她故意弄坏了夫人留给您的玉佩,您躲在花园里哭了一下午...”
沈清辞目光微凝。那是她十三岁时的事,沈若薇嫉妒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故意摔碎了玉佩。前世她性格懦弱,只能暗自垂泪。这一世重生后,她当场就让沈若薇付出了代价——第二日,沈若薇最心爱的翡翠镯子就莫名其妙地碎成了几段。
“都是过去的事了。”沈清辞淡淡地说。
秋纹却忽然压低声音:“王妃,其实今日我们来,除了看望您,还有一事相告。”
沈清辞抬眼:“何事?”
“前几日,绣坊接了一笔大单子,是城西李员外家小姐的嫁衣。”秋纹的声音更低了,“去送货时,我无意中听见李员外与人在书房谈话,提到了...靖王。”
沈清辞神色不变,手中的茶盏却轻轻放下:“继续说。”
“李员外说,靖王虽已伏诛,但朝中仍有他的旧部在活动。还说...说什么‘玉玺真伪,尚未可知’。”秋纹担忧地看着沈清辞,“奴婢觉得这事关重大,应该告诉王妃。”
玉玺真伪?沈清辞心中一动。前朝余孽和靖王党羽虽已肃清,但先帝驾崩时玉玺确实曾一度失踪,后来虽被找到,但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疑团。
“你可还听到别的?”沈清辞问。
秋纹摇头:“他们很是警惕,奴婢不敢久留。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奴婢记得那日与李员外谈话的人,身形很像从前靖王府的一个管事,姓周。”
周管事?沈清辞在记忆中搜寻着这个人。前世她在靖王府时,确实有个周管事很得萧煜信任,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一世肃清靖王余党时,这个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这件事我知道了。”沈清辞平静地说,“你们日后若再听到什么,不必亲自来报,让人送个信到王府即可。安全最重要。”
秋纹感激地点头:“谢王妃关心。”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春桃赶紧岔开话题:“说起来,王妃还记得从前我们在府里偷偷烤红薯的事吗?”
沈清辞闻言,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怎么不记得?那次差点把柴房点着了,还是夏竹机灵,说是野猫碰翻了油灯。”
夏竹也笑了:“后来还是秋纹姐姐想法子瞒过去了,不然我们都要挨板子。”
四人相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镇国公府的日子。
说笑间,秋纹从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这是奴婢们一起给您绣的,针线粗糙,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沈清辞接过披风,只见月白色的锦缎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梅竹纹样,领口处还细心地镶了一圈狐毛。针脚细密,图案清雅,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很漂亮,我很喜欢。”沈清辞当即披上试试,尺寸正好合身。
“王妃喜欢就好。”三人见状都很是欢喜。
又叙了一会儿旧,秋纹起身告辞:“王妃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沈清辞也不强留,命人取来三个锦囊:“这里面是一些银票和地契,算是我对你们绣坊的一点投资。希望你们能把生意做大,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女子。”
三人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临走前,秋纹忽然转身,轻声道:“王妃,您一定要保重。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呢。”
送走三人后,沈清辞独自在花厅坐了很久。故人重逢,勾起了许多前尘往事。那些在镇国公府的日子,那些被欺辱、被轻视的岁月,如今想来已经十分遥远。
“听说今日有客人来访?”夜君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清辞回头,见他一身朝服还未换下,显然是刚下朝就过来了。
“是秋纹她们来了。”她起身帮他解下朝服,“说了些旧事,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听沈清辞转述了秋纹听到的谈话,夜君离眉头微蹙:“周管事...这个人我也有印象。监察司追查多时,始终没有他的下落。”
“玉玺真伪...”沈清辞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夜君离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傍晚时分,沈清辞披着那件新披风,与夜君离在花园中散步。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园中的桂花已经开始飘香。
“秋纹她们的变化真大。”沈清辞忽然说,“从前在府里时,她们都是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如今却都能独当一面了。”
夜君离侧头看她:“你不也一样?”
沈清辞微微一笑:“是啊,我们都变了。”
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秋纹眼中的忠诚,春桃爽朗的笑声,夏竹细腻的心思。这些真挚的情谊,历经两世依然未变,让她倍感珍惜。
“我在想,或许可以设立一个女子工坊,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女子,教她们一技之长。”沈清辞忽然道,“就像秋纹她们一样,让她们能够自立自强。”
夜君离点头:“这个想法很好。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夜幕降临,王府中点起盏盏灯火。沈清辞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秋纹曾经在树下埋过一个许愿瓶。
那时她许的愿望是希望能够永远平安喜乐。前世这个愿望落空了,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清辉洒满庭院。沈清辞轻轻抚过披风上细密的针脚,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那个消失的周管事,还有玉玺的秘密,她都一定要查个明白。而在那之前,她需要布下一张更大的网,等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鱼儿自己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