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给米那斯提力斯纯白的城墙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边。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明多陆因山,照在圣白树庭院那棵枯死的古树上时,莱戈拉斯·哈涅尔的队伍,已经集结在了白城主城门王者之门的内侧。
这支队伍规模不大,算上哈涅尔本人、欧斯特、艾莉娅、布雷恩队长及其麾下四十名护卫,以及那五十名新招募的各类人才,总计也不过百人左右。
几辆装载着必要物资和工具的马车夹杂其中,显得颇为简朴,与这座宏伟王都的盛名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这支队伍散发出的气息却绝不卑微。
护卫们虽然衣着算不上光鲜,但眼神锐利,身形挺拔,尤其是那二十名老兵,沉默地站在那里,身上便自然流露出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的森然气质。
新招募的工匠和劳力们,脸上则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队伍最前方,那个骑在一匹温顺灰色驮马背上的少年领主身上。
哈涅尔勒住缰绳,最后一次回望这座他仅仅停留了不到一个月,却仿佛经历了一生般漫长的城市。
七层城墙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巍峨耸立,在朝阳下闪耀着圣洁而冰冷的光辉。
高耸的白塔直插云霄,那是权力的顶峰,是他曾短暂靠近,却又被无情推开的中心。
街道上开始出现零星的早起的行人,他们投来好奇、同情、或是漠然的目光。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多月前,他刚刚在这个世界苏醒,茫然无措,如同惊弓之鸟,唯一的依仗是怀中那枚诡异的戒指和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他被迫卷入王位继承的漩涡,在佩兰都尔、埃雅尼尔、阿维杜伊这些巨擘的阴影下艰难周旋。
他曾以为自己能凭借一点小聪明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左右逢源,为自己谋得一块安身立命之地。
他在议会上的演讲,确实一度点燃了希望,仿佛自己真的能握住命运的缰绳。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登基大典上那看似荣耀、实则流放的任命,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彻底清醒。
他以为自己从棋子变成了棋手,却发现自己始终未能真正跳出棋盘,依旧被更高明的棋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佩兰都尔的深夜到访和那番隐含机锋的警告,更是将这种赤裸裸的算计摊开在他面前。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但此刻,望着这座巨大的、冰冷的、充满算计的白城,这些激烈的情绪反而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决心。
他看到了自己的力量。
不是来自于权谋,而是来自于他曾经轻视的“哈多”、“胡林”这几个字。
是这几个字,让他在一无所有时,能招募到眼前这近百名愿意追随他前往未知险地的人。
是这几个字,让北方的阿维杜伊愿意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这也是佩兰都尔忌惮他,却又不能立刻将他彻底抹杀的原因。
血统是枷锁,也是力量之源。他不再排斥,而是开始学着去理解、去运用这份与生俱来的资本。
“走吧。”哈涅尔轻轻一夹马腹,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辘辘的声响,护卫们的脚步声整齐而沉稳,如同敲响的战鼓。
他们穿过巨大的王者之门,将米那斯提力斯的喧嚣与阴影甩在身后,踏上了向南的、通往卡伦贝尔的漫漫长路。
哈涅尔没有回头。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米那斯提力斯,我走了。
但早晚,我还会回来!
以你们无法忽视的方式,回来!
就在哈涅尔的队伍消失在南方道路的拐角处不久,在米那斯提力斯较高层的一处豪华府邸的露台上,一个身影正凭栏远眺,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队伍消失的方向。
正是议长印拉希尔。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丝绒睡袍,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早茶,但手指却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矜持与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眼神深处,一道毫不掩饰的、浓烈如实质的杀意,骤然闪过!
就是那个小子!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流淌着被诅咒血液的北方杂种!
竟然敢在白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断他宝贝孙子多拉姆的双腿!
这份耻辱,如同毒火,日夜灼烧着他的心肺,让他寝食难安!
他原本指望埃雅尼尔登基后,能借助国王的力量将这个祸害彻底清除,或者至少远远打发走,让他有机会在城外动手。
没想到,埃雅尼尔和佩兰都尔却玩了一手明升暗降,给了那小子一个世袭领主的头衔,虽然流放到了卡伦贝尔那个鬼地方,却也让他拥有了合法的身份和一块地盘。
这无疑增加了他私下报复的难度。
而且,那小子临走前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招募了这么多人,其中甚至还有二十个魔栏农的老兵!
这让他更加投鼠忌器。
“父亲。”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他的长子,多拉姆的父亲,脸上带着同样的愤恨,“就这么让他走了?多拉姆的腿……”
“闭嘴!”印拉希尔猛地转身,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栏杆上,滚烫的茶水溅出,他却浑然不觉,“难道我不知道吗?!”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变得阴鸷而算计。
“卡伦贝尔……哼,那是个被诸神遗忘的角落,贫瘠,混乱,靠近山脉,奥克和土匪像虱子一样多。”他冷冷地说道,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一位年轻气盛、缺乏经验的领主,在那里发生点‘意外’,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看向南方,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重重山峦,落在了那个即将成为他复仇舞台的边境小镇上。
“派人去拉海顿,告诉阿德拉希尔领主,我印拉希尔,记得他的友谊。”他低声对长子吩咐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另外,联系我们在南部‘做生意’的那些‘朋友’,给他们提供一些……关于我们这位新领主行踪和财富的准确消息。记住,要做得干净,与我们印拉希尔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是,父亲!”长子眼中闪过兴奋和狠厉的光芒,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露台上,只剩下印拉希尔一人。他再次望向南方,那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莱戈拉斯·哈涅尔……哈多家族的嫡系血脉?哼,在卡伦贝尔那片烂泥潭里,就算是胡林再世,也得给我趴着!你的命,和你那被诅咒的血脉,就一起留在那里吧!”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少年,在南方边境的混乱与危险中,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让他因愤怒而扭曲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快意。
南下的道路上,哈涅尔并不知道印拉希尔已经为他布下了更深的杀机。
他骑在马上,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朝阳带来的暖意,也感受着怀中那枚银色戒指传来的、一如既往的冰凉。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
卡伦贝尔,我来了。
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我都将把它,变成我莱戈拉斯·哈涅尔,在这个世界真正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