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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时,青梧倏然睁开眼睛。

眸底的紫雾已褪去大半,只剩晨起的惺忪尚未散尽,可周身骤然绷紧的气息却像拉满的弓弦。

他身旁,有人。

男人下意识地偏头,眼眸瞬间染上冷意,淡紫色的仙力无声无息地在周身萦绕,带着上古神只独有的威压,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闯入者碾碎。

直到手腕上的紫线轻轻颤动,带着熟悉的、清润的花香。

青梧掀眼望去,身侧的少女正幽幽转醒,睫毛颤了颤,露出一双带着水汽的眸子,茫然地望了他片刻。

随即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睁大了眼,手忙脚乱地往后缩了缩。

绮梦身上的衣衫还半褪着,露出的肩背覆着一层薄汗,昨夜涂过药膏的地方泛着淡淡的药香。

而属于他的紫色外袍松松垮垮地盖在她身上,领口滑到肩头,遮了又没完全遮住,反倒更显狼狈。

青梧的动作猛地顿住。

仙力在指尖僵了一瞬,随即悄然散去。

这不是感知传来的模糊画面,不是紫线牵引的朦胧感应,而是真真正正落在眼底的景象。

他甚至能看清她耳尖的红晕,看清她攥着袍角的指尖泛白,看清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与…… 探究。

白绸不知去向,或许是昨夜血月最盛时被他随手丢在了哪里。

此刻他毫无遮掩的眸子,正赤裸裸地映着她的窘迫,也映着自己记忆里翻涌的碎片 ——

昨夜他如何用仙力褪下她的衣衫,如何指尖发烫地为她涂药,如何在她疼得轻颤时屏住呼吸,如何在血月的躁动里,放任自己的目光描摹她后背蜿蜒的魔纹……

那些失控的、逾矩的、打破了万年纪律的画面,在识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每一次重映,都让他喉结滚动,指尖泛凉。

绮梦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慌乱地抬手拉紧身上的紫袍,将半褪的衣衫裹得严实些,又下意识地往床沿挪了挪,拉开半尺距离。

晨光从窗棂挤进来,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可藏在阴影后的眸子却亮得很,正偷偷抬眼,飞快地扫过他的脸。

他没戴白绸。

这个认知让绮梦心头一跳。

褪去了白绸的遮掩,他眼底的淡漠更显真实,却也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僵硬。

是懊悔?是难堪?还是…… 厌烦?

青梧终于移开视线,落在床榻间那道无形的界限上,声音是刻意压过的、略显生硬的淡漠。

“醒了?”

绮梦抿了抿唇,没敢抬头,只低低地应了声:“嗯。”

茅屋简陋,晨光穿过破旧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草药的苦香,混着他外袍上的冷香,缠成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着。

青梧忽然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

他弯腰捡起落在床脚的白绸,指尖触到冰凉的锦缎时,指腹微微发颤。

昨夜他竟将这东西丢得这样远。

他转身背对着床榻,重新将白绸系回眼上。

银线绣的流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也遮住了那抹尚未完全平复的紫,仿佛这样就能将昨夜的失控一并掩去。

“昨夜,抱歉....... 我。”

青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白绸下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还残留着白绸冰凉的触感,却盖不住昨夜指尖触到她肌肤时的灼热余温。

不等他说完,床榻上的少女猛地睁圆眼睛,慌忙打断。

“没关系的,权宜之计,只是、只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都带着颤,即使青梧背对着她,也能清晰感知到她此刻的情绪。

窘迫、懊恼,还有一丝藏在眼底深处的恐惧。

“此事还望帝君保密,我与帝戎......”

绮梦的指尖死死攥着他的紫袍衣角,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

她没有追问更没有责怪,这让青梧心下泛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男人沉默片刻,声音染上了层薄冰:“自然。”

两个字,简单利落,却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界限。

绮梦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耳尖的红晕却久久未褪。

她飞快地将半褪的衣衫穿好,又把那件紫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动作快得像在躲避什么。

晨光从窗棂移到地面,在草席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青梧始终背对着她,直到听见她整理行囊的窸窣声,才缓缓转身。

“我要留在这里一段时日,你想回花界还是水云天?”

留下的目的绮梦隐隐有所猜测。

因为六界之中只有凡间不受血月,而血月会引发眼前男人失控。

绮梦斟酌片刻,小心翼翼抬眸,晨光恰好落在她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双眸子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桃花,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期待。

“我还没去过花界和水云天之外的地方,可以留下吗?”

青梧覆着白绸的眼微微侧了侧,银线绣的流云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

昨夜失控的画面突然再次撞进识海。

“随你。”

他终是应了,声音里那层薄冰似的冷硬淡了些,却依旧带着疏离的弧度。

绮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多谢帝君!”

她脚步轻快地跟上他转身的动作,连忙保证,“我定会安分守己,绝不添乱。”

话虽如此,她望着青梧挺拔的背影时,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留在他身边,既能避开帝戎与水云天的眼线,又能借着这段时日摸清他的脾性。

毕竟,能让这位万年淡漠的帝君失控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

走出这方天地,凡间的喧嚣瞬间扑面而来。

叫卖声、车马声、孩童的嬉笑声混在一处,带着烟火气的风卷着糖画的甜香掠过鼻尖,让绮梦忍不住放慢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灰瓦白墙的民居错落有致,酒旗在风里招展,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行而过,连阳光都比水云天的更暖些。

她一路走一路听,茶摊旁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响,周遭食客的议论声便跟着涌来。

绮梦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总算拼凑出些眉目。

这里是君国的京都,而今日这般张灯结彩的热闹,全因君国太子要迎娶太子妃。

“要说这太子妃,可真是奇人!”

穿短打的汉子灌了口米酒,声音洪亮得能传遍半条街。

“听说就是个乡野村姑,前阵子在城外救了遇刺的太子,就凭这一面之缘,竟让太子非她不娶!”

“可不是嘛,” 旁边的妇人摇着蒲扇接话,眼里满是八卦。

“满朝文武都在劝,说她出身太低配不上太子,可太子爷铁了心,连陛下的旨意都顶回去了!”

绮梦听得心头微动,悄悄瞥向身旁的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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