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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工司的朱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铜环上的狐纹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沈砚攥着那枚合璧的染梭站在台阶下,玄墨蹲在他肩头,绿眼里的青光映着门内透出的硫磺味,九条尾巴在身后绷得笔直,像拉满的弓弦。

“沈少卿好大的排场。” 王瑾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银面具特有的金属质感。他踩着积水走出来,玄色官袍的下摆沾着靛蓝染料,与周显染坊的染料成分完全相同,“带这么多大理寺的人,是要查抄百工司吗?” 侍卫们的刀在雨幕中闪着冷光,甲胄上的爪痕与玄墨的爪型比对,连结痂的厚度都分毫不差。

苏轻晚将陶瓶里的解药举到雨里,黑色药膏在雨水冲刷下泛出银光,与王瑾袖口的暗纹产生反应,露出底下的狐爪印,与血色绸缎的织纹完全相同。“王总管认得这个吗?” 她的声音在雨幕中格外清晰,“这是我父亲为织工们配的解药,当年被你埋在窑厂石臼下,现在该还给他们了。”

王瑾的银面具突然绷紧,指节捏得发白。沈砚注意到他左手的护腕比右手厚半寸,边缘隐约露出绷带,形状与玄墨在祭坛留下的爪痕完全吻合。“苏医官说笑了。” 王瑾的声音发飘,“本官从未去过窑厂,倒是听说沈少卿最近与狐妖为伍,莫非被妖术迷了心窍?”

玄墨突然从沈砚肩头跃下,九条尾巴在雨里甩出青光,直扑王瑾的袖袋。侍卫们的刀还没出鞘,猫爪已经勾出块锦帕,缎面的狐爪印在雨水中晕开,与济世堂找到的血色绸缎严丝合缝,连针脚的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这是东宫贡品的织法。” 沈砚展开锦帕,边缘的金线在雨里泛着冷光,“只有太子的绣房能织出这种并蒂莲,王总管藏着太子的私物,是想谋反吗?” 锦帕的夹层里掉出半张染坊收据,收款人处的红印与祖父的收据完全重合,中间的狐形图案正好被雨水晕成血色。

王瑾的银面具突然发出 “咔” 的轻响,像是咬碎了牙。“不过是块擦桌布。” 他伸手去抢时,玄墨的爪尖已经刺破他的护腕,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锦帕上,瞬间凝成 “李涵” 二字,笔迹与御书房的奏章完全相同。“妖猫作祟!” 王瑾后退半步,靴底在积水里踩出的纹路,与窑厂石臼的基座图案完全一致。

苏轻晚突然想起父亲医案里的插画:戴银面具的人举着染梭刺向织工,染缸里的血水泛着与王瑾血珠相同的红光。她将解药倒在染梭上,黄铜棱面的 “承乾” 二字突然亮起,在雨幕中投射出段影像:王瑾跪在李涵面前,手里举着匹水纹绫,缎面的布防图在烛光下格外清晰,狐爪印标记的角楼位置被红笔圈出。

“三月初三,血月升空时。” 沈砚的声音穿透雨幕,与影像里王瑾的声音重叠,“你们要从角楼攻入东宫,用织工的骨粉染的绸缎当通行证,对吗?” 他突然扯开玄墨叼来的锦帕,背面用朱砂画着百工司的地图,禁院的位置标着 “祭坛” 二字,旁边写着 “玄珠灵力耗尽”,字迹是王瑾的,笔画里的骨粉与染缸底的完全相同。

王瑾的侍卫突然拔刀,赵猛带着大理寺的人立刻上前,刀光剑影在雨里织成密网。沈砚趁机冲向王瑾,染梭的棱角抵住他的咽喉,银面具的缝隙里露出半张脸,左眉骨的刀疤与祖父画像上的完全相同 —— 是沈家当年逐出府的家奴,因偷窃染梭被打断过腿。

“原来你就是当年偷染梭的阿瑾。” 沈砚的声音发沉,“祖父念在旧情放你条生路,你却投靠李涵,用织工的命换前程。” 染梭的棱角刺破王瑾的皮肤,血珠滴在梭身的 “承乾” 二字上,突然冒出淡绿色的烟雾,在雨里凝成二十个织工的虚影,手拉手围着王瑾转圈。

王瑾的银面具 “当啷” 落地,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看着那些虚影突然瘫软在地,雨水混着泪水流过刀疤:“是李涵逼我的!” 他指着虚影里的苏文渊,“当年是苏先生把我从火场里拖出来,我怎么会害他?可李涵用我妻儿的命要挟……”

玄墨突然对着禁院的方向嚎叫,尾巴尖的白毛指向王瑾刚才出来的偏门。沈砚押着王瑾往里走,雨幕中的禁院格外阴森,染缸的碎片在积水里泛着暗红,与张屠户描述的麻袋渗血位置完全吻合。墙角的石臼还在冒烟,内壁的骨粉在雨水中汇成小溪,流向祭坛的方向。

“这里就是你们处理织工的地方。” 苏轻晚用银簪挑起石臼里的骨粉,与解药混合后,粉末突然变成纯白,在空中凝成苏文渊的虚影:他举着染梭挡在织工前,王瑾的刀刺穿他的胸膛,玄珠的九条尾巴在火中蜷成球状,将半块染梭护在身下 —— 与老妪描述的最后画面分毫不差。

王瑾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祭坛底下还有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先生的医案和织工的名册,我没敢交给李涵,藏在玄珠的石棺里!” 他突然指向石臼旁的砖块,“那里有密道,能通狐妖冢!”

密道的石阶上长满青苔,缝隙里嵌着银灰色的丝线,与血色绸缎的经线缠绕在一起。玄墨的绿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九条尾巴扫过两侧的砖墙,露出上面刻着的织工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有个小小的狐爪印,与玄墨的爪型完全相同 —— 是玄珠当年留下的标记。

石棺前的供桌摆着个紫檀木盒,与祖父的那个一模一样。沈砚打开盒盖时,股浓烈的迦南香混着血腥味涌出来,里面放着苏文渊的医案和二十枚青铜令牌,牌上的织工名字与绸缎上显现的完全相同,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示常被握在手里摩挲。

“这是他们的身份牌。” 苏轻晚的指尖抚过令牌上的 “苏” 字,“父亲说过,织工们视这些令牌如性命,当年就是为了保护它们,才被王瑾堵在染坊。” 医案的最后一页夹着张字条,是苏文渊写给王瑾的:“阿瑾,莫忘初心,三月初三,等我送解药”,字迹被泪水晕得发皱,旁边画着个染梭的简笔画。

王瑾突然跪在石棺前,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作响。“我对不起苏先生!”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染梭,与沈砚手里的拼合后,梭身射出的青光照亮了石棺内壁的刻字:“王瑾虽从,心向苏氏”,笔迹是苏文渊的,笔画里的金粉与染梭上的相同,在光线下泛着暖光。

玄墨突然对着石棺低吼,爪尖在 “心向苏氏” 四个字上反复划动。沈砚撬开石棺的底板,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王瑾的日记,其中页画着李涵用妻儿要挟他的场景,旁边批注着 “三月初三,假意应承,实为救织工”,墨迹里的血珠与王瑾护腕的伤口 dNA 完全相同。

“我早就想好了。” 王瑾的声音带着解脱,“把布防图的关键部分换了假的,真的藏在狐形摆件里,就是等你来拿。” 他突然抓住沈砚的手,将染梭按在石棺的凹槽里,“苏先生说过,染梭合璧时,东宫的密道会自动开启,能绕到李涵的藏身处。”

石棺突然发出 “咔哒” 的轻响,侧面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墙壁上的烛台还留着新鲜的蜡泪,与东宫密道的烛台完全相同。“走吧。” 王瑾擦了把脸,玄色官袍在通道的阴影里泛着青光,“再晚就来不及了,李涵的人已经在东宫外围集结。”

离开狐妖冢时,雨已经停了。玄墨趴在沈砚肩头,绿眼里的青光渐渐柔和,九条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王瑾走在最前面,银面具攥在手里,刀疤在月光下泛着红,像条未愈合的伤口。沈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人的善,就像染在绸缎上的秘纹,平时看不见,却始终藏在最深处。

通道尽头的出口藏在东宫的假山后,推开暗门时,晨露正顺着松针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太子承乾带着侍卫等在那里,看到王瑾时突然红了眼眶:“王总管……” 话没说完就被王瑾的摇头打断,“殿下,先办正事。”

王瑾将那半块染梭交给太子,三枚染梭拼合的瞬间,东宫的钟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檐角的夜鹭。沈砚展开从石棺里找到的布防图,上面的狐爪印在晨光中亮得惊人,与李涵的进攻路线完全相反 —— 是王瑾故意换的假图,真的布防图藏在医案的夹层里,用狐尾草汁写着 “李涵藏于御书房偏殿”。

“他以为我给他的是真图。” 王瑾的声音带着自嘲,“其实关键的角楼布防早就改了,织工们的骨粉染的绸缎,只能骗骗他那些没见过东宫的死士。” 他突然抓住苏轻晚的手,将半瓶解药塞进她掌心,“剩下的药引…… 玄墨的心头血,就拜托你了。”

玄墨突然用头蹭了蹭王瑾的手腕,绿眼里的青光映着他的刀疤。沈砚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阿瑾本性不坏,只是被世事染了色。” 或许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就像染缸里的绸缎,最终的颜色,往往由不得自己选择。

东宫的晨雾里,大理寺的人已经包围了御书房。沈砚攥着那枚合璧的染梭站在台阶下,玄墨蹲在他肩头,绿眼里的青光映着初升的朝阳。王瑾整理了一下玄色官袍,银面具重新戴回脸上,转身走向御书房时,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浸在金光里,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苏轻晚握紧手里的解药,陶瓶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混杂着医案的墨香和玄墨的狐臊味。她知道,这场对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王瑾的救赎,织工的冤屈,狐族的守护,所有被染料掩盖的真相,终将在三月初三的朝阳里,一点点显露出原本的颜色。

沈砚抬头看向御书房的匾额,“正大光明” 四个字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突然想起玄珠骸骨颈间的青铜项圈,想起苏文渊医案里的批注,想起王瑾日记里的挣扎,原来这世间最复杂的,从来不是染缸里的染料,而是人心。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像那枚合璧的染梭,把破碎的真相,一点点织回原本的模样。

玄墨的九条尾巴在晨光中轻轻舒展,绿眼里的青光与朝阳交织成温暖的网。沈砚知道,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只要这枚染梭还在,只要玄墨的灵力还在,只要苏轻晚手里的解药还在,那些被骨粉染过的绸缎,终将在阳光下褪去血色,露出底下最干净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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