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枚磨损发亮、边缘变形的旧铜钱,被楚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按在了冰冷刺骨的青铜魂灯底座上!
卑微的黄铜,撞上承载幽冥轮回法则的古拙灯座。
预想中的惊天动地并未发生。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法则轰鸣。
只有一点微弱的、昏黄的、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翻腾死寂黑潮扑灭的微光,极其突兀地从铜钱与灯座的接触点,悄然亮起。
那光,微弱如深秋寒夜里,矿洞深处矿工油灯里最后一点将熄的豆火。它甚至无法照亮楚萧沾满灰色“泥浆”的手指,仅仅在灯座周围,固执地撑开了一小片……约莫三寸方圆的、薄薄的昏黄光晕。
然而,就在这微光亮起的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如同滚烫的烙铁猛地按入凝固的油脂。
“嗤——!”
一股无形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力量,以那点昏黄微光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汹涌扑来、几乎要将楚萧神魂彻底撕碎的怨灵死气,在触及这层薄薄光晕的瞬间,竟如同被烫到一般,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尖利哀嚎!无数扭曲挣扎的怨灵虚影,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猛地向后缩退、避让!
灯前三寸之地,那浓稠如墨、翻腾不休的幽冥死气与怨灵黑潮,竟被这卑微铜钱散发的微弱光芒,硬生生地……驱散了!
一片小小的、昏黄的、绝对“干净”的空间,在沸腾的往生河边缘,在骸骨王座之下,在这幽冥帝殿最核心的死亡绝地,被一枚凡俗的矿工铜钱,强行开辟了出来!
楚萧周身那被冲击得濒临破碎的灰色混沌雾气,压力骤然一轻!如同溺水之人猛地探出水面,他剧烈地喘息着,混沌珠在眉心疯狂旋转,贪婪地汲取着这短暂喘息带来的空间,竭力修复着几乎崩溃的神魂。七窍渗血的刺痛感还在,头颅欲裂的眩晕感也未完全消退,但那足以将他彻底碾碎的压力,消失了。他瘫坐在这片昏黄微光笼罩的“安全区”边缘,背靠着冰冷的骸骨王座基座,大口喘着粗气,灰眸死死盯着那枚在灯座旁安静散发着微光的旧铜钱,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以及……一种矿工用最简陋支撑木顶住了塌方岩壁般的难以置信和荒谬感。
“这…这玩意儿…还真能当灯油钱使?” 他沙哑地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死里逃生的虚脱和一丝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吐槽,混沌珠带来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却硬是挤出个难看的苦笑,“早知道…下矿该多带几枚…”
骸骨王座之上。
一直紧闭双眸、竭力维持着魂灯最后一点幽蓝火苗的幽冥女帝幽萝,那如同冷玉雕琢、毫无表情的面容上,修长如蝶翼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并未睁眼。
但那只虚按在剧烈摇曳的青铜魂灯上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尖却微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下压了那么一丝丝。
这个动作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仿佛抽空了她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按在王座扶手上的另一只手,指节绷得更紧,冷白的肌肤下,暗紫色的幽冥纹路如同受惊的活蛇,猛地一阵剧烈扭动,显示出她此刻承受的反噬压力有多么恐怖。
然而,那盏在狂暴死气中疯狂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青铜魂灯,灯盏内那点比黄豆还小的幽蓝火苗,在楚萧的旧铜钱亮起昏黄微光,并驱散灯前三寸怨雾的刹那,竟奇异地……稳住了!
虽然依旧微弱,依旧明灭不定,但那股疯狂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的势头,却被强行扼制住了!就像是即将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拢住,隔绝了最致命的那股风!
一股源自幽冥帝尊本源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喘息之机,终于得以更顺畅地注入那盏维系着整个往生河秩序的魂灯之中。
幽蓝火苗,稳住了!
沸腾咆哮的往生河,那如同烧开沥青般剧烈翻滚的河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了一下。虽然依旧汹涌,依旧裹挟着无数嘶吼的怨灵,但那种即将彻底失控爆炸的恐怖势头,肉眼可见地平复了一线!整个九幽轮回殿内无处不在的凄厉神魂尖啸,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音量骤然降低了一截!
帝庭之外,那倒灌的往生河投影,翻腾的黑雾也随之一滞!其他女帝感受到的压力骤然减轻,焚世真火、寒月法则、青木生机等本源之力趁机大放光芒,迅速压制、净化着弥漫的怨灵黑潮。凡人居所的惊叫和呻吟声也迅速减弱。
源头被暂时稳住了一丝!
阴影王座之上,幽萝依旧保持着那副冰封的姿态。但楚萧敏锐地感觉到,那刺骨的、带着拒斥意味的冰冷意念,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
就在这死寂与喧嚣交织、压力稍缓的诡异时刻。
一声极其轻微、轻若叹息、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声音,仿佛是从幽冥帝殿最深沉的阴影中渗出,又像是从沸腾往生河的河底飘出,悄然在骸骨王座周围那昏黄微光笼罩的小小空间内,荡开。
“呵…”
那声音短促得几乎听不真切,似嘲弄,似惊异,又似一丝…连发出者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荒谬一幕所触动的涟漪。
楚萧猛地抬头,灰眸瞬间锁定了王座阴影中那尊冰冷的身影。他听到了!那绝对是幽萝发出的声音!
幽萝依旧闭目,冷玉般的面容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一声轻呵只是楚萧神魂受创后的幻听。然而,楚萧清晰地看到,她那按在魂灯上方、刚刚才微不可察下压了一丝的手指,此刻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这一下蜷缩,暴露了她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楚萧靠在冰冷的王座基座上,混沌珠的力量在喘息中加速修复神魂的创伤,剧痛稍缓。他看着灯座旁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强昏黄光芒的旧铜钱,再看看王座上那尊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冷帝影,心中那荒谬绝伦的感觉简直要冲破天际。
一枚矿奴用来买命、买饭、甚至买劣酒的旧铜钱,在这象征死亡轮回的帝殿核心,居然真能当“灯油钱”使?还他娘的见效了?这找谁说理去!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牵动了神魂的刺痛,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王座阴影中,幽萝的指尖似乎又蜷缩了一丝。
压力稍减,但危机远未解除。往生河仍在沸腾,魂灯的火苗依旧微弱,整个幽冥殿如同坐在火山口上。
楚萧喘息稍定,混沌珠带来的眩晕感消退不少。他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从那枚“神奇”的旧铜钱上移开,越过沸腾的冥河黑水,投向那盏在昏黄微光映衬下、火苗似乎稳定了些许的青铜魂灯。
他眼神凝重起来。光靠一枚铜钱,顶多算是给这艘破船打了个补丁,远远不够。必须找到让往生河彻底失控、让魂灯濒临熄灭的源头!否则,这暂时的平静不过是下一次更猛烈爆发的序曲!
“喂…” 楚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开口,目光灼灼地望向骸骨王座上的冰冷帝影,“这河…为啥突然就炸了?总得有个漏水的地方吧?光靠这‘灯油钱’可堵不住大窟窿!” 他指了指那枚依旧散发着昏黄微光的旧铜钱,语气带着矿工特有的务实和直白,甚至透着一丝“赶紧找问题修好”的催促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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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同渡冥川,执手共抗万魂噬】
往生河源头黑潮翻涌,万魂汇聚如渊!
楚萧探手抓向阴影王座:“走!带路,修‘漏水’去!”
冰冷纤细的手腕被他粗糙掌心紧握!
幽萝瞳孔微缩,阴影裹挟二人投入怨灵怒潮。
灰雾撑开生路,混沌珠鲸吞怨念!
黑潮深处,一点暗红彼岸花虚影悄然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