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楠将夏凉的手机锁进抽屉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那些血腥的秘密和刺骨的恐惧。但午夜梦回，总有冰冷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带着沙哑的笑意重复着：“下一个包裹，该送给你了。”
日子在惶惶不安中流逝，快递站的工作成了他唯一的喘息之机。木沐看他日渐消瘦，眼底的青黑几乎要坠到颧骨，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塞给他温热的牛奶：“之楠哥，要不请几天假吧？你脸色太难看了。”
“没事，”何之楠勉强扯出笑容，指尖触到牛奶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可能最近没睡好。”
他不敢请假，不敢独处，更不敢深究那个戴眼罩的木森与木沐之间的关联。保安清风像人间蒸发，澜水湾小区的1703室被贴上封条，唯有那个乱码般的电话号码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这天傍晚，何之楠派送最后一个件到城南老街区。巷子里弥漫着煤炉和油烟的混合气味，晾衣绳上的内衣在暮色里晃荡，像一面面褪色的白旗。收件地址是栋斑驳的二层小楼，门牌上的“7”字缺了半角，歪歪扭扭像道伤口。
他按响锈迹斑斑的门铃，许久才听见楼梯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却穿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睡衣，眼神浑浊地打量他：“啥？”
“您好，快递，麻烦签收一下。”何之楠递上电子板。
老太太接过笔，枯瘦的手指抖得厉害，在屏幕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何之楠收回板子时，瞥见她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缠着几圈红绳，绳结处挂着枚发黑的铜钱。
“奶奶，您一个人住？”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或许是这老楼的阴森气息让他莫名不安。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小伙子，你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何之楠猛地抽回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您……您说什么？”
“这巷子里的7号院，以前是……”老太太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潮湿的腐朽味，“是埋死孩子的地方，夜里常听见婴儿哭呢。”她枯槁的手指指向二楼紧闭的窗户，“楼上住着个怪人，天天对着电话说话，说什么‘宝宝乖，妈妈这就来陪你’……”
何之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不等老太太说完，抓起快递袋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老太太咯咯的笑声，像老鸦在啄食枯枝：“跑啥呀，那电话……可是能打通阴间的呢！”
电动车冲出老街区时，何之楠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摸出手机想给木沐打电话，屏幕却突然亮起，一个陌生号码正在来电——正是夏凉手机里那个乱码般的神秘号码！
心脏骤停了半秒，他几乎是本能地挂断，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回拨过去。
“嘟——嘟——”
等待音像重锤敲在耳膜上，就在他以为不会接通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模糊的孩童嬉笑声，像隔着水底传来，忽远忽近。
“喂？”何之楠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嬉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呼吸声，和那天傍晚听到的如出一辙。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嘶哑破碎，仿佛声带被割裂过：“你……找到他了吗？”
“你是谁？！”何之楠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找到那个戴眼罩的男人……”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带着哭腔，“告诉他，宝宝在等他……等他一起玩……”
“宝宝？你说的是木森吗？他在哪里？！”何之楠追问，脑海里闪过夏凉手机里那些血腥照片，以及木森戴着眼罩的脸。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尖锐的惨叫，像是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是剧烈的挣扎声和物品碎裂的声音。何之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着话筒大喊：“喂！喂！你怎么了？！”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何之楠呆立在原地，晚风吹过，带着老街区特有的腐朽气味。他想起老太太说的“打通阴间的电话”，想起女人提到的“宝宝”，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形——那个神秘号码的主人，难道是个女人？她和木森是什么关系？“宝宝”又是谁？
他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却只听到“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回到快递站，木沐正在整理货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递过一杯热水：“之楠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何之楠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小木，你跟我说实话，那个木森……他到底是谁？”
木沐的手猛地一抖，水杯里的水溅了出来，烫到了她的手指。她慌忙放下杯子，用纸巾擦拭着，眼神躲闪：“之楠哥，你怎么又问这个？我说了，我跟他不熟……”
“不熟？”何之楠提高了声音，“那你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会害怕？为什么让我别查了？！”他想起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想起老太太说的“对着电话说话的怪人”，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木森……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木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之楠哥，你别问了！求你了！你再问下去，会没命的！”
她的反应证实了何之楠的猜测。他抓住木沐的手腕，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号码！你知不知道那个号码？！”
“号码？什么号码？”木沐的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就是这个！”何之楠拿出手机，调出那个乱码号码，“夏凉手机里的这个号码，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要找戴眼罩的男人，说‘宝宝’在等他！”
木沐看着那个号码，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猛地甩开何之楠的手，踉跄着后退，撞在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脸色比死人还难看，“这个号码……早就该注销了……”
“什么意思？！”何之楠追问，“这个号码到底是谁的？！”
木沐抬起头，眼神空洞，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个号码……是我姐姐的……木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