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三楼的楼梯比想象中更破败,每踩一步都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塌掉。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朱佳佳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墙壁——那里有个小小的血手印,和焚化炉旁的一模一样。
“是小宝的手印,”她蹲下身,“他来过三楼。”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像是刚被打扫过。走廊尽头是一间挂着“护士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门是锁着的,王宝军用那把铜钥匙打开了锁。
办公室里积满灰尘,只有一张办公桌干干净净,像是经常有人打扫。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笑得温柔——是沈雨和她的儿子沈念!
周甃拿起相框,手指抚过照片上的女人:“这是我奶奶……她真的是护士。”
朱佳佳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本红色的日记本,是沈雨的!
“1987年4月3日:院长最近很奇怪,药房的‘特殊药剂’消耗得特别快,他不让我查记录。”
“1987年5月20日:我在焚化炉旁捡到一块带血的衣角,上面有实验体的编号。院长在做活体实验!我必须阻止他!”
“1987年6月10日:念念今天说想吃我做的玉兰糕,等忙完这阵就带他去公园……”
“1987年6月15日:念念出事了……车祸……院长说他会帮我处理后事,让我安心工作。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1987年7月1日:他们把我关起来了,说我疯了。念念的吊坠不见了,一定是院长拿走了!他知道念念的血型特殊!我要出去!我要救念念!”
“1987年8月14日:他们要杀我……今晚就动手……黑皮书在……”
日记的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床”字。
“黑皮书在床底下!”周甃冲向办公室里的那张单人床,掀开床垫——床板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堆稻草,没有书。
“不对,”朱佳佳指着沈雨的照片,“她抱着沈念坐在办公桌前,背景里的书架有问题。”照片上的书架第三层,有一本书的颜色和其他书不一样,像是后来塞进去的。
她走到书架前,果然在第三层找到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封面没有字,正是“黑皮书”!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药剂配方和实验数据,最后几页贴着几张照片,都是被实验者的惨状,其中一张照片上,有个小男孩的脸——是沈念!
“他没死!”周甃的声音颤抖,“我舅舅没死!你父亲把他当成了实验体!”
照片下面写着:“沈念,持续观察中,1987年10月转移至地下实验室。”
“地下实验室?”朱佳佳看向王宝军,“这里有地下室?”
王宝军的脸色终于变了:“我……我不知道。我父亲从没跟我说过。”
“嘻嘻……”
又是那个孩童的笑声,这次是从办公室的衣柜里传来的。王卿炎走过去,猛地拉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白大褂,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小宝!
他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刀上还在滴着血。看到众人,他突然笑了起来,指着衣柜深处:“哥哥在这里呀……”
衣柜深处,靠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是大宝!他的喉咙被割开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小宝!你干了什么?”宋旭冲过去想抓住他,小宝却像只猴子一样灵活地躲开,跑到办公桌旁,抱起那本黑皮书,笑得诡异:“爷爷说,这本书要给最乖的孩子……”
“爷爷?”周甃愣住了,“你爷爷是谁?”
小宝指着王宝军,又指着照片上的沈念,突然用一种不属于孩童的、阴冷的声音说:“他是我爷爷,他也是我爷爷……我是沈念的儿子呀,我是来拿回属于我们家的东西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小宝是沈念的儿子?沈念不仅没死,还活着,并且有了孩子?
“金辉呢?”朱佳佳突然想起失踪的金辉,“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小宝舔了舔手术刀上的血,“他在三楼的水箱里,泡着很舒服呢……”
众人冲到三楼的水箱旁,打开盖子,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水箱里的水浑浊不堪,隐约能看到一具浮着的尸体,正是金辉!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你这个怪物!”宋旭怒吼着扑向小宝,小宝却灵活地躲开,转身跑进了走廊。众人追出去,只见他钻进了一间病房,反手锁上了门。
宋旭撞开门,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窗户大开着,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他跑了!”
朱佳佳却注意到,病房的墙壁上有个暗门,门把手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她走过去,打开暗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楼梯,通向地下!
“地下实验室……”她喃喃道,“他去地下室了。”
地下实验室比想象中更宽敞,像是个小型医院,有手术台、药品柜,还有几个铁笼,笼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铁链在地上拖出的痕迹。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旁边散落着几盘磁带。
王卿炎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嘶哑而苍老:“……念儿,别怪爸爸心狠,这都是为了医学……你看,你现在多强壮,不怕疼,不怕冷……”
是沈雨的丈夫!沈念的父亲!
“……1990年了,老王(指王宝军的父亲)死了,这地方终于归我们了……你要好好活着,把‘实验’继续下去,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的孩子快出生了吧?一定要教他认黑皮书,那是我们沈家的希望……也是诅咒……”
录音到这里就断了。众人听得毛骨悚然——沈念不仅没死,还继承了他父亲的“实验”,甚至有了孩子!
“小宝是沈念的儿子?”周甃的声音发颤,“他是我的……表侄?”
“所以他刚才说‘爷爷’,指的是沈念?”朱佳佳看向实验室角落的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浑身插满了管子,脸上布满了皱纹,却能看出和沈雨有几分相似。
“奶奶……”周甃走过去,眼泪掉了下来。老人缓缓睁开眼,看到她手里的玉兰花吊坠,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念念……我的念念……”
“我不是念念,我是甃甃,”周甃握住她的手,“我是你的孙女。”
老人的眼神黯淡下去,指了指病床底下:“书……黑皮书……毁掉……不能留……”
朱佳佳弯腰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里面没有黑皮书,只有一堆白骨,旁边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沈念和一个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两个婴儿——是大宝和小宝!
“大宝和小宝都是沈念的儿子?”宋旭愣住了,“他们是双胞胎?”
“不,”朱佳佳拿起照片背面,上面写着:“大宝(养子),小宝(亲子),1999年冬。”她突然明白了,“大宝不是沈念的亲生儿子,他是……实验品?就像当年的流浪汉一样?”
小宝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手里还抱着黑皮书,脸上带着天真又残忍的笑:“哥哥不听话,他想告诉你们黑皮书的秘密,所以我把他杀了呀。”
“金辉也是你杀的?”朱佳佳问。
“他看到我在水箱里藏东西了,”小宝说,“藏的是爷爷的药呀……爷爷需要药才能活下去。”他指了指病床上的老人——那不是沈雨,是沈念!他因为长期被注射药剂,身体提前衰老,看起来像个老人!
“你奶奶早就被焚化了,”王宝军走到沈念床边,声音复杂,“这是我父亲唯一没骗我的事。沈念,你恨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沈念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手指死死抓住王宝军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黑皮书必须毁掉,”周甃拿起那本罪恶的书,“它害死了太多人。”
“不行!”小宝尖叫着扑过来,“那是爷爷的心血!是我们家的宝贝!”他手里的手术刀刺向周甃,王卿炎眼疾手快地推开她,自己却被刺中了肩膀!
“卿炎!”周甃惊呼,宋旭冲过去抱住小宝,却被他一口咬在胳膊上,疼得惨叫一声。小宝趁机挣脱,抓起桌上的煤油灯就往药品柜扔去——柜子里全是酒精和乙醚,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快跑!”王宝军拉起沈念,却被他死死抓住,不肯松手。火焰迅速蔓延,吞噬着木质的桌椅和纸张,黑皮书在火中燃烧起来,书页卷曲,发出刺鼻的气味。
“我不走!”沈念的声音嘶哑,“我要和它一起烧干净……”
“爷爷!”小宝哭喊着想去拉他,却被朱佳佳死死拽住:“别去!火太大了!”
王卿炎忍着剧痛,拉着周甃往楼梯跑,宋旭紧随其后。火焰舔舐着墙壁,地下实验室的入口开始坍塌,落下的石块砸中了宋旭的腿,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哥!”宋晓贝回头想拉他,却被宋旭推开:“走!别管我!”一块燃烧的横梁砸了下来,将他彻底掩埋在火海中。
宋晓贝哭喊着被朱佳佳拉上楼梯,身后传来沈念最后的嘶吼,和小宝绝望的哭声。
跑出主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地下实验室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映照着众人狼狈的身影。王卿炎的肩膀还在流血,周甃用手帕给他包扎,眼泪止不住地掉。宋晓贝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哥……哥……”
王宝军没有出来,他和沈念一起,被埋在了火海之下。
朱佳佳看着燃烧的主楼,突然想起小宝刚才说的话:“他在水箱里藏的是爷爷的药……”金辉的尸体还在三楼水箱里,那药会不会和他有关?
她转身想回去看看,却被王卿炎拉住:“别去了,都结束了。”
“结束了吗?”朱佳佳看着周甃,她正低头给王卿炎包扎,手指上沾着王卿炎的血,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诡异的笑。
朱佳佳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沈雨日记里的那句话:“沈念,血型与实验体匹配”,又想起周甃刚才毫不犹豫地想毁掉黑皮书——那本书里不仅有罪恶,还有可能治愈阿尔茨海默症的配方,她为什么这么急于毁掉?
更重要的是,小宝刚才扑向周甃时,喊的不是“表姑”,而是——“妈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周甃不仅知道沈念是她舅舅,还知道小宝是她的儿子!她早就认识小宝!她来青山疗养院,根本不是为了查明奶奶的死因,而是为了夺取黑皮书,完成沈念未竟的“实验”!
刚才小宝扔煤油灯,看似意外,实则是周甃暗中推波助澜——她知道药品柜的位置,也知道小宝会为了保护黑皮书不顾一切。她想借大火毁掉所有证据,包括小宝和沈念!
“你的玉兰花吊坠,”朱佳佳突然开口,声音发颤,“是沈念给你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你是沈念的女儿,小宝的亲姐姐!”
周甃的动作僵住了,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悲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你很聪明,朱佳佳。”
“你利用了我们所有人,”朱佳佳看着她,“包括王卿炎。”
王卿炎震惊地看着周甃:“甃甃,她说的是真的吗?”
周甃没理他,只是看着燃烧的主楼,轻声说:“爷爷的实验不能停,妈妈死得早,我必须帮他。小宝太蠢了,留着是祸害。至于你们……”她的目光落在朱佳佳和王卿炎身上,带着一丝怜悯,“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了。”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不是小宝的手术刀,是一把精致的水果刀,刀身闪着寒光——是从值班室的抽屉里拿的。她猛地刺向王卿炎,王卿炎因为肩膀受伤,躲闪不及,刀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脏。
“卿炎!”朱佳佳惊呼,周甃拔出刀,又刺向朱佳佳,却被朱佳佳侧身躲开,刀划破了她的胳膊。
“你逃不掉的,”周甃笑着,笑容像沈雨照片里的一样温柔,却带着致命的寒意,“这里是青山,进来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就在这时,燃烧的主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煤气罐爆炸了!气浪将周甃掀飞出去,撞在疗养院的铁门上,她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她看着朱佳佳,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一口血,眼睛死死地盯着主楼的方向,那里,黑皮书的灰烬正随着浓烟飘向天空。
朱佳佳走到王卿炎身边,他还有最后一口气,抓住她的手,指着周甃的尸体,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就咽了气。
天彻底亮了,阳光照在焦黑的主楼残骸上,照在满地的尸体上:宋旭、宋晓贝、王宝军、沈念、小宝、大宝、金辉、周甃、王卿炎……
只有朱佳佳一个人站着,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手里紧紧攥着半块从周甃口袋里掉出来的玉兰花吊坠——和沈雨、沈念、小宝的吊坠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小宝临死前的笑,想起周甃最后诡异的眼神,想起沈念日记里的那句话:“这是诅咒,会一直传下去……”
一阵风吹过,带来烧焦的气味,也带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孩童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她身后。
朱佳佳猛地回头,阳光刺眼,什么也没有。但她知道,青山疗养院的秘密,还没有结束。活下来的人,不止她一个——她的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奶糖,是小宝的奶糖。
(存活者:朱佳佳、隐藏在暗处的沈念的第三个孩子——朱佳佳在混乱中被注射了沈念的“药剂”,已经成为了新的“实验体”,也是血脉诅咒的延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