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九个人(朱一冕因妹妹去世,精神崩溃,被家人接走,暂时无法上线)准时登录了《深渊回响》。
再次进入游戏,那种阴森诡异的氛围比昨晚更甚。浓雾几乎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五米,耳边除了风声,还多了一些细碎的、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的声音。
“都还在吗?”张队长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在。”
“我在。”
“……”
回应的声音都透着紧张。
“报一下各自的位置和状态。”
“我在祭坛西边,血量满。”周碾。
“我在东边废墟门口,血量满。”米莉。
“我和米莉在一起。”耗子。
“我在沼泽边缘,不敢靠近。”黑子。
“我在村子入口,这里……这里好像有影子在动。”小伟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在你附近,小伟,别害怕。”周佳佳。
“我在中间街道,没看到什么异常。”祝贺志。
“我在……呃,不知道,地图好像出问题了。”莫子的声音有点含糊。
“莫子,打开地图共享。”张队长命令道。
过了几秒,莫子的位置出现在地图上,奇怪的是,他的位置一直在闪烁,像是信号不稳定,而且显示的区域是一片灰色的未知地带。
“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张队长皱眉,“那片区域我们昨晚没去过。”
“我不知道,”莫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我就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地图就变成这样了。这里的雾好浓,什么都看不见……等等,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张队长追问。
“有……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莫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她在看着我!她没有脸!”
“莫子!立刻退出游戏!”张队长大喊。
“退不了!我动不了了!她过来了!她抓住我的手了!好冰……好冷……”莫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救……救……”
“莫子!莫子!”
耳机里只剩下电流声,莫子的头像暗了下去。游戏界面弹出提示:玩家“孤狼”(莫子)已死亡,死因:被怨灵缠身,魂魄离体。
“操!”黑子骂了一声,“又死一个!”
“快!查莫子的地址!”张队长对着麦克风大喊,“耗子,定位他的Ip!”
“正在查!”耗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找到了!他在城西的老旧小区,3栋402!”
“周碾,你离那边最近,立刻过去!”
“好!”
张队长一边催促周碾,一边对其他人说:“所有人,立刻退出游戏!强制关机!快!”
这次,下线似乎顺利了些。张队长拔掉主机电源,心脏狂跳地拿起手机,拨打周碾的电话。
“喂,老张,”周碾的声音带着喘息,“我到楼下了,正要上去。”
“小心点,”张队长叮嘱,“有什么情况立刻打电话。”
挂了电话,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短短两天,已经死了三个人,而且死法都和游戏里一模一样。这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十分钟后,周碾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老张……莫子……莫子死了……”
“怎么死的?”
“他……他坐在电脑前,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带着笑,像是……像是睡着了,但已经没气了。法医说,他是突发性心脏骤停,但……但他的手背上,有五个青黑色的指印,像是被人抓过……”
和游戏里的死因——被怨灵缠身,魂魄离体——完美对应。
张队长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这到底是什么游戏?是人为的阴谋,还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微信群里,朱一冕发了一条消息:【我妹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但她的脖子和四肢上,有植物纤维残留……和游戏里的藤蔓成分一致。】
群里再次陷入死寂。
恐惧不再是抽象的情绪,而是变成了具象的死亡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张队长在群里打字,“我们必须找到规律。现在,回忆一下牛牛、朱一琬、莫子在游戏里死亡前,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共同点?”
周碾:【牛牛是掉进了隐藏沼泽,触发了陷阱。】
米莉:【朱一琬是被强制操控,踩了祭坛符文。】
耗子:【莫子是进入了未知区域,遇到了无脸怨灵。】
黑子:【共同点?好像都是触发了某种死亡机制?】
祝贺志:【我记得游戏加载界面有句话:‘深渊会记住每一个冒犯者的面孔’。会不会是……他们做了游戏不允许的事情?】
周佳佳:【不允许的事情?比如进入未知区域?触发陷阱?】
小伟:【那……那我在游戏里也死了啊……我会不会也……(哭泣表情)】
张队长:【小伟,你在游戏里是怎么死的?】
小伟:【我……我当时看到一个小女孩的影子,就跟过去了,然后被怨灵附身了……】
张队长:【小女孩?游戏里有这个Npc吗?】
耗子:【没有……游戏数据库里没有小女孩的模型……】
一个不存在的Npc?
张队长的心猛地一跳:【小伟,你确定看到的是小女孩?长什么样?】
小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很长,遮住了脸……当时雾太大,没看清……】
莫子看到的是穿白衣服的无脸女人,小伟看到的是穿白衣服的小女孩……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我有个想法,”米莉在群里说,“也许游戏里的死亡触发条件,和现实中的某些因素有关。比如,牛牛现实中会不会怕水?朱一琬会不会怕植物?莫子会不会……怕鬼?”
这个想法有点荒诞,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任何可能性都不能忽视。
周碾:【牛牛确实怕水!他小时候掉过河里,从此就不敢靠近深水!】
朱一冕:【我妹妹……她很怕毛毛虫之类的软体动物,看到藤蔓也会害怕……】
黑子:【莫子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他说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从那以后就特别怕鬼故事……】
群里再次安静了。
这个发现太过惊悚:游戏似乎能探测到玩家内心深处的恐惧,并将其转化为死亡陷阱。
“那小伟呢?”周佳佳问,“小伟怕什么?”
小伟:【我……我怕黑,怕孤独……】
张队长:【所以游戏里用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引你过去,触发了怨灵附身?】
小伟没再回复,大概是被说中了,吓得说不出话。
“如果这是真的,”祝贺志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我们每个人都有弱点,游戏都知道?”
“这游戏到底是什么来头?”黑子骂道,“它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恐惧?”
“只有一种可能,”耗子的声音异常凝重,“这游戏在监视我们。它不仅能获取我们的游戏数据,还能获取我们的个人信息,甚至……读取我们的记忆或潜意识。”
“监视?”周佳佳惊呼,“它怎么监视?通过摄像头?麦克风?”
“很有可能,”张队长沉声道,“从现在起,所有人,关闭所有电子设备的摄像头和麦克风,尽量不要在有电子设备的地方谈论自己的隐私和恐惧。”
“那游戏还玩吗?”小伟问。
这个问题再次摆在面前。现在他们知道了,游戏会利用他们的恐惧杀人,但同时,线索也只能在游戏里找到。
张队长思考了很久,打字:【玩。但我们要更小心。第一,绝不靠近自己害怕的东西;第二,绝不进入未知区域;第三,绝不单独行动;第四,一旦感觉不对劲,立刻强制下线。】
“还有,”米莉补充,“我们得找到那个小女孩和无脸女人的线索,她们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明天上午十点,上线集合。”张队长做了决定,“今晚大家都小心点,锁好门窗,保持联系。”
那一晚,没人睡得着。每个人都在恐惧中煎熬,生怕黑暗中会突然出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张队长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把拆信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一夜无眠。
凌晨五点,微信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小伟发的:【它来了……那个小女孩……她在我窗外……(图片)】
图片是从窗户拍出去的,外面一片漆黑,但隐约能看到楼下站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背对着镜头,一动不动。
紧接着,是小伟的最后一条消息:【她转过身了……她没有眼睛……】
然后,他的头像暗了下去。
张队长猛地站起来,拨打小伟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立刻联系了离小伟家最近的警察,同时让周碾和黑子赶过去。
一个小时后,周碾发来消息:【小伟死了。在自己房间里,门窗反锁,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法医说,他是被活活吓死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游戏提示:玩家“胆小鬼”(小伟)已死亡,死因:被怨灵惊吓,心脏骤停。
第五个。
张队长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他们明明已经知道了规律,却还是没能阻止死亡。这游戏,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小伟的死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黑子彻底崩溃了,在群里发了一大段语无伦次的话,说要去砸了游戏公司,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祝贺志则说要去寺庙求护身符,暂时下线了。只剩下张队长、周碾、米莉、周佳佳、耗子五个人还能保持相对的冷静。
“不能再等了,”张队长在群里说,“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耗子,你查到冥府科技的信息了吗?”
耗子:【查到一点,但很有限。这家公司注册在海外,法人代表是个虚拟名字,实际办公地点不明。不过我黑进了他们的服务器,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里面提到了‘祭坛’、‘献祭’、‘十三魂’这几个词。】
“十三魂?”周佳佳惊呼,“我们正好是十三个人!”
“献祭……”米莉的脸色很难看,“难道这游戏的目的,是把我们当成祭品?”
“很有可能,”张队长沉声道,“牛牛、朱一琬、莫子、小伟,已经死了四个,还差九个……”
“那黑子和祝贺志呢?”周碾问,“他们会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黑子的微信就发来了一条语音,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马路上。
“老张……我刚才看到黑子了……”祝贺志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他……他在马路上疯跑,说后面有东西追他……然后……然后他被一辆卡车撞了……当场就……”
语音戛然而止。
游戏提示几乎同时弹出:玩家“黑旋风”(黑子)已死亡,死因:被失控车辆撞击。
黑子现实中的死法,和他在游戏里最害怕的“高速移动的物体”(他曾经差点被车撞过)对应上了。
“祝贺志呢?他怎么样?”张队长急忙问。
过了几分钟,祝贺志才回复:【我没事……但我看到黑子的尸体了……和游戏里一模一样……老张,我不敢待了,我要离开这座城市!】
“不行!”张队长立刻阻止,“现在离开,只会更危险!我们不知道这游戏的影响范围有多大,离开可能会触发新的死亡机制!”
但祝贺志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发了个定位,显示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然后就再也没回复过。
“他完了,”米莉叹了口气,“恐惧会让他失去理智,而游戏会利用这一点。”
果然,半小时后,游戏提示再次弹出:玩家“志在必得”(祝贺志)已死亡,死因:在火车站被拥挤的人群踩踏致死。
祝贺志现实中最害怕的就是拥挤的人群(他有幽闭恐惧症)。
死亡人数上升到六个。
剩下的五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祭坛的秘密,”张队长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耗子,加密文件里还有别的线索吗?”
耗子:【还有一张图片,像是祭坛的设计图,上面有十二个符文,围成一个圈,中间是第十三符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以恐惧为引,以灵魂为祭,唤醒沉睡的深渊之主’。】
“十二个符文,对应十二种恐惧?”米莉推测,“中间的第十三符文,是深渊之主?”
“很有可能,”张队长说,“我们之前只触发了祭坛中央的符文,也许其他十二个符文也有各自的作用。今晚八点,我们集中力量探索祭坛,找出关闭它的方法。”
“好。”
“嗯。”
“……”
晚上八点,五人准时登录游戏。
这次,他们直接前往祭坛。祭坛周围的雾气更浓了,那些低语声也更清晰了,像是有无数人在哭嚎、诅咒。
“耗子,调出祭坛设计图,对比现实场景。”
“正在对比……左侧缺少一个符文,右侧缺少两个,其他的位置都对得上。”
“缺少的符文在哪里?”
“根据设计图,应该在村子的三个角落:铁匠铺、药铺、教堂。”
“分三组:我和周碾去铁匠铺;米莉和周佳佳去药铺;耗子,你留在祭坛,分析已有的符文,看看能不能找到规律。保持联系,一旦有危险,立刻撤退。”
“明白。”
张队长和周碾小心翼翼地朝着铁匠铺走去。铁匠铺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铁锈和血腥味。
“进去吗?”周碾的声音有点抖。
“嗯,小心点。”
张队长推开门,里面果然有一个发光的符文,嵌在铁匠铺的地面上。符文的形状像是一把锤子,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就是这个,”张队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相机(游戏内道具),拍下符文,“发给耗子。”
就在这时,铁匠铺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周围的温度骤降,黑暗中,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浮现,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铁锤,正是游戏里的Npc铁匠,但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散发着红光。
“不好!”张队长大喊,“快跑!”
他和周碾转身就跑,但铁匠铺的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打不开。铁匠挥舞着铁锤,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颤抖。
“老张!怎么办?!”周碾吓得脸色惨白。
张队长环顾四周,看到墙角有个通风口。“那边!”
两人爬进通风口,狭窄的通道里布满了灰尘和蛛网。身后传来铁锤砸在墙壁上的巨响,震得通道摇摇欲坠。
“快!快爬!”
好不容易爬出通风口,回到街道上,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张队长问。
“没事……”周碾喘着粗气,“那铁匠……太吓人了。”
“他应该是守护符文的怪物,”张队长说,“我们拿到符文图片了,先回祭坛。”
与此同时,米莉和周佳佳也在药铺遇到了麻烦。药铺里的Npc药剂师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毒疮的怪物,向她们喷射毒液。好在她们反应快,拿到符文图片后就逃了出来。
回到祭坛,耗子正对着那些符文发呆。
“怎么样?有发现吗?”
“有,”耗子的脸色很凝重,“这些符文对应的是十二种负面情绪:愤怒、恐惧、悲伤、贪婪、嫉妒……铁匠铺的符文对应‘暴怒’,药铺的对应‘疾病’(痛苦),教堂的应该对应‘绝望’。”
“那中间的第十三符文呢?”周佳佳问。
“不知道,”耗子摇头,“它的能量波动很奇怪,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情绪,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虚无’。”
“教堂的符文还没拿到,”张队长说,“我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等着。”
“我跟你去!”周碾立刻说。
“不用,人多目标大。”张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快去快回。”
教堂位于村子的最北端,是一座破败的哥特式建筑,尖顶歪斜,窗户碎裂,看起来阴森恐怖。
张队长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教堂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木头味和淡淡的檀香混合的味道,正中央的十字架倒在地上,布满了裂痕。
符文在祭坛(教堂内部的祭坛)上,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形状像是一个哭泣的人脸。
张队长拿出相机,刚要拍照,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神父服装的Npc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悲悯的表情。
“迷途的羔羊啊,”神父开口了,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放弃吧,你们逃不掉的。”
“你是谁?”张队长警惕地问。
“我是这里的守护者,”神父微笑着,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也是深渊的引路人。你们的恐惧,就是深渊的食粮;你们的灵魂,将成为唤醒主人的祭品。”
“十三魂……就是我们十三个人,对吗?”
“是的,”神父点头,“十三种不同的恐惧,十三颗纯净的灵魂,缺一不可。现在,已经献祭了六个,还差七个……”
“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你们是被选中的人,”神父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纯黑色,“你们的恐惧足够强烈,你们的灵魂足够美味……”
话音刚落,神父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满触手的怪物,朝着张队长扑了过来。
张队长反应极快,转身就跑,同时按下了相机快门,拍下了符文。
“想跑?”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
张队长一个翻滚,躲开触手,冲出了教堂。怪物没有追出来,只是在教堂里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惊魂未定地跑回祭坛,看到周碾、米莉、周佳佳、耗子都在焦急地等待。
“你没事吧?”周佳佳急忙问。
“没事,”张队长把相机里的图片传给耗子,“拿到了。神父……或者说那个怪物,承认了献祭的事,说我们十三个人是被选中的祭品,要用我们的恐惧和灵魂唤醒什么‘深渊之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碾问,“知道了真相,也拿齐了符文,能阻止吗?”
耗子盯着屏幕上的十二符文图片,眉头紧锁:“这些符文……好像能组成一个阵法。如果把它们按照正确的顺序激活,也许能暂时封印祭坛……但需要有人留在阵法中央,引导能量。”
“留在中央?”周佳佳脸色一白,“那不是等于送死吗?”
“不一定,”耗子摇头,“根据能量计算,只要引导者能承受住能量冲击,就不会死,但会很痛苦。而且,这只是暂时封印,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我来。”张队长毫不犹豫地说。
“不行!”周碾立刻反对,“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冒这个险!”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张队长看着众人,“我的恐惧是‘失去同伴’,这种恐惧不会被祭坛直接利用,相对安全。而且,我经历过类似的压力测试,能承受住能量冲击。”
“可是……”
“别可是了,”张队长打断他,“时间不多了,祝贺志已经死了,我们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耗子,告诉我激活顺序。”
耗子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决心:“顺时针方向,从‘愤怒’开始,依次是‘恐惧’、‘悲伤’、‘贪婪’、‘嫉妒’、‘懒惰’、‘傲慢’、‘暴食’、‘欲望’、‘痛苦’、‘绝望’、‘虚无’(中央符文)。”
“好。”张队长深吸一口气,“你们按照顺序激活周围的符文,我去中央引导。记住,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停止,强制下线。”
“老张……”周碾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小心点。”
张队长点点头,走向祭坛中央,站在了那个散发着虚无气息的符文上。
“开始吧。”
周碾、米莉、周佳佳分别跑到对应的符文旁,按照耗子报的顺序,依次激活。
随着第一个符文(愤怒)被激活,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地底涌出,顺着地面的纹路,流向中央符文。张队长感觉一股灼热的力量涌入体内,像是有火在烧。
“第二个,恐惧!”
又是一股能量涌入,这次是冰冷的,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发抖。
“第三个,悲伤!”
能量变得沉重、压抑,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
能量不断涌入,各种极端的情绪和感觉冲击着张队长的身体和精神。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模糊,身体快要被撕裂。
“坚持住,老张!”耳机里传来周碾的声音。
他咬紧牙关,死死地守住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所有人都完了。
“最后一个,虚无!”
当最后一个符文被激活,所有的能量汇聚到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张队长感觉自己被吸入了漩涡中心,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
这就是“虚无”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彻底消失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声音,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唱歌。
那歌声……很熟悉。
他猛地想起,小伟说过,他在游戏里看到过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
歌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混乱的意识渐渐平静下来。
“醒来……”歌声似乎在说,“快醒来……”
张队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祭坛中央,但能量漩涡已经消失了,周围的符文都暗淡了下去,雾气也散了不少。
“老张!你醒了!”周碾惊喜地大喊。
“祭坛……好像被封印了?”米莉说。
张队长站起身,感觉身体还有点虚弱,但意识很清醒。“应该是暂时封印了。耗子,检测一下能量波动。”
“能量波动很微弱,而且在不断减弱……好像真的成功了!”耗子的声音带着兴奋。
众人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这时,游戏提示突然弹出:玩家“药罐子”(周佳佳)已死亡,死因:突发过敏性休克。
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僵住。
周佳佳在游戏里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亡?
“佳佳!佳佳!”周碾大喊,拨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米莉的脸色惨白,“祭坛不是被封印了吗?”
张队长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耗子,周佳佳在游戏里最害怕的是什么?”
耗子愣了一下,急忙查询:“是……是花粉过敏……她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一点花粉就能让她休克……”
“花粉……”张队长环顾四周,祭坛周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些细小的、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些花,在游戏里之前是没有的。
“不是暂时封印,”张队长的声音冰冷,“是换了一种方式……它开始在现实中直接制造我们害怕的东西了。”
周佳佳的死,彻底击垮了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
祭坛被暂时封印,但死亡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隐蔽、更加防不胜防。游戏开始在现实中直接制造恐惧源,这意味着他们无处可逃。
“我们……我们真的没希望了吗?”周碾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他和周佳佳是兄妹,感情很深。
“不,”张队长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迷茫,“还有一个线索,那个小女孩的歌声。在我被虚无吞噬的时候,是她的歌声把我拉了回来。她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小女孩?”米莉皱眉,“小伟看到的那个?她到底是什么存在?是敌是友?”
“不知道,但她的歌声能对抗深渊的力量,这说明她至少不是站在深渊那边的。”张队长说,“耗子,你再查一下游戏数据,看看有没有关于‘小女孩’的蛛丝马迹。”
“好……”耗子的精神也快到极限了,眼睛布满血丝,“我试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漫长的煎熬。他们不敢下线,怕一下线就会遭遇不测;但留在游戏里,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祝贺志的死讯很快传来,他在火车站被人群踩踏致死,和游戏提示一致。
然后是米莉。她在游戏里最害怕的是“高处坠落”(她小时候从楼上摔下来过,有恐高症)。现实中,她在家中阳台晾衣服时,栏杆突然断裂,她失足坠楼,当场死亡。
游戏提示:玩家“理智之光”(米莉)已死亡,死因:高处坠落。
只剩下张队长、周碾、耗子三个人了。
“耗子,有发现吗?”张队长的声音沙哑。
“找到了……”耗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又带着一丝恐惧,“我在游戏的底层代码里,找到了一段隐藏剧情。原来,那个小女孩是‘深渊之主’的女儿,她反对父亲的暴行,试图阻止献祭,但被囚禁了起来。她的歌声有净化和守护的力量,但很微弱,只能在特定情况下发挥作用。”
“囚禁在哪里?”
“祭坛下面……有一个密室。”
“怎么打开?”
“需要用‘十三魂’中,最纯净、最没有恐惧的那个灵魂作为钥匙。”
“最纯净、最没有恐惧的灵魂……”张队长愣住了,“我们每个人都有恐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灵魂?”
“也许……不是指我们玩家,”周碾突然说,“是指……游戏里的角色?”
“游戏角色?”
“对,”周碾点头,“我们的角色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也许可以设定成没有恐惧?”
“不可能,”耗子摇头,“游戏角色的设定是基于玩家的潜意识,玩家有恐惧,角色就不可能完全没有。除非……玩家本身就没有恐惧,但这根本不可能。”
三人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游戏提示再次弹出:玩家“夜行者”(耗子)已死亡,死因:触电身亡。
张队长和周碾同时一惊,拨打耗子的电话,无人接听。
“耗子……他最害怕的是电……”周碾的声音颤抖,“他小时候被高压电打过,留下了后遗症……”
又一个人没了。
张队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十三个人,现在只剩下他和周碾了。
“老张,”周碾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们是不是也……”
“周碾,”张队长打断他,“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周碾愣了一下,苦笑:“我最害怕的是……失去所有亲人。我父母早逝,只有佳佳一个妹妹……现在她也走了……”
张队长的心一沉。周碾最害怕的已经发生了,这意味着他随时可能……
“老张,”周碾突然笑了,笑得很凄凉,“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从牛牛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这游戏太可怕了,我们斗不过它的。”
“别放弃!”
“不,我累了,”周碾摇了摇头,“我想佳佳了,我去找她了……”
说完,他的头像暗了下去。
游戏提示:玩家“碾子”(周碾)已死亡,死因:自杀。
最后,只剩下张队长一个人了。
他站在空旷的游戏世界里,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在呜咽。十三个人,曾经一起探险、一起欢笑的伙伴,现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和游戏里的死亡提示。
巨大的孤独和悲伤涌上心头,但他没有倒下。他知道,自己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死。他要找到那个小女孩,找到最后的希望。
“小女孩,”他对着空旷的游戏世界大喊,“我知道你在!出来!”
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想阻止这一切!我知道你需要帮助!”他继续大喊,“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大家?怎么才能摧毁这个祭坛?怎么才能打败深渊之主?”
还是没有回应。
张队长没有放弃,他想起了耗子说的密室,开始在祭坛周围寻找入口。终于,在祭坛中央的符文下面,他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暗门。
打开暗门,里面是一条漆黑的通道,深不见底。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通道里很狭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光亮来自一个小小的石室,石室中央,坐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背对着他,正在唱歌。
正是小伟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你来了。”小女孩转过身,露出了一张苍白但可爱的脸,眼睛很大,很清澈,没有任何杂质。
“你就是深渊之主的女儿?”张队长问。
小女孩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不喜欢父亲,”小女孩的声音很轻,“他太贪婪了,总是想要吞噬更多的恐惧和灵魂。他已经沉睡了很久,是你们的恐惧唤醒了他。”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阻止他?”
“我没有力量,”小女孩低下头,“我的力量很微弱,只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稍微帮你们一下。比如刚才,我用歌声让你保持清醒。”
“那密室需要的‘最纯净、最没有恐惧的灵魂’是怎么回事?”
“那是打开封印我父亲牢笼的钥匙,”小女孩说,“但也是唯一能杀死他的武器。只有用这个灵魂,才能刺穿他的心脏。”
“可我们都有恐惧,没有这样的灵魂。”
“不,有一个,”小女孩抬起头,看着张队长,“就是你。”
张队长愣住了:“我?不可能,我也有恐惧,我害怕失去同伴,害怕无能为力……”
“但你的恐惧,已经转化成了勇气和决心,”小女孩说,“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你没有放弃;在所有人都死亡的时候,你还在寻找希望。你的灵魂,因为这些,变得无比纯净和强大,已经不再被恐惧支配,反而能支配恐惧。”
张队长沉默了。他想起了牛牛、朱一琬、莫子、小伟、黑子、祝贺志、米莉、周佳佳、耗子、周碾……想起了他们的笑容和恐惧,想起了他们的死亡。
是的,他害怕失去他们,但这份害怕,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找出真相、阻止这一切的决心。
“所以,”他看着小女孩,“我该怎么做?”
“用你的灵魂,打开密室,进入深渊之主的牢笼,刺穿他的心脏。”小女孩说,“但这意味着,你也会失去自己的灵魂,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
张队长没有犹豫:“我愿意。”
他不能让伙伴们白死,不能让这可怕的游戏继续害人。
“谢谢你,”小女孩笑了,笑得很真诚,“你是个勇敢的人。”
她伸出手,掌心出现了一道光芒,融入了张队长的体内。
“这是我的力量,能帮你暂时抵挡深渊的侵蚀。去吧,祝你好运。”
张队长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之前的疲惫和虚弱都消失了。他朝着小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石室深处的密室入口。
密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黑色雾气的茧,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深渊之主……”张队长握紧了拳头,一步步走过去。
“终于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茧里传来,“最后一个祭品……你的灵魂,一定很美味……”
黑色雾气涌动,一个巨大的、看不清形状的怪物从茧里钻了出来,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无数只触手挥舞着。
“受死吧!”张队长怒吼一声,冲向怪物。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小女孩的力量和他自身的决心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抵御着怪物的黑雾。
战斗异常激烈。怪物的力量强大得超乎想象,触手不断袭来,每一次撞击都让张队长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但他没有退缩,他想起了伙伴们的脸,想起了他们的死状,心中的怒火和决心越来越强烈。
“就是现在!”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攻击它胸口的红色核心!”
张队长看准时机,凝聚全身的力量,化作一道金色的长矛,猛地刺向怪物胸口那团最亮的红色核心。
“不——!”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崩溃、消散。
黑色的雾气渐渐散去,密室开始摇晃、坍塌。
“快走!”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要塌了!”
张队长转身就跑,冲出密室,冲出祭坛,冲出《深渊回响》的游戏世界。
当他摘下耳机,退出游戏的那一刻,电脑屏幕突然黑屏,然后冒出一阵黑烟,彻底报废了。
窗外,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他活下来了。
但他并没有感到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空洞。十三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几天后,警方介入调查,发现了十三名死者的尸体,死状各异,但都找不到明确的凶手。最终,这件事被定性为一系列离奇的意外事件。
而《深渊回响》这款游戏,在张队长退出后,就再也无法登录了。冥府科技公司也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官方发布了公告,称游戏存在严重的安全漏洞,已被永久封存,禁止任何形式的下载和传播。
张队长卖掉了房子,离开了这座充满悲伤回忆的城市。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游戏的真相,因为他知道,没人会相信。
他时常会梦到那些伙伴,梦到《深渊回响》的世界,梦到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否还完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摆脱了那个游戏的影响。他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带着十三个人的记忆和希望,活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他的惩罚,也是他的救赎。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张队长坐在海边,看着潮起潮落。他拿出一部新手机,开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陌生的短信,发信人未知,内容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勇敢的人。深渊已寂,回响终歇。”
张队长看着短信,沉默了很久,然后删掉了它,将手机扔进了大海。
海风吹过,带着咸湿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恐惧、牺牲和勇气的故事。
而那个名为《深渊回响》的游戏,连同那十三条年轻的生命,一起被封存在了无尽的黑暗和遗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