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上人那一声“要炸的!”如同破锣嘶鸣,硬生生卡住了铁砧剜向剑胚的匕首。
独眼龙猛地扭头,独眼中凶光爆射,如同被惊扰的毒蛇:“老杂毛!你他妈找死?!”
玄机上人拄着木杖,佝偻着腰,在风沙中喘得如同破旧风箱,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刀疤龙!老…老夫…一把年纪…骗你…作甚!”
“那…那…东西…叫‘葬兵剑胚’…是…葬兵谷…万…兵…怨…念…所…化…”
“凶…煞…无…比!强…行…剜…取…必…遭…反…噬!”
“不…信…你…看…看…那…小…崽…子…的…伤…口…边…缘…”
铁砧被老玄头的气势唬住,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二娃断臂伤口。只见那暗红剑胚嵌入的血肉边缘,此刻正诡异地微微蠕动着!一丝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刺眼的暗红纹路,如同被惊动的毒虫,正顺着伤口边缘的血管和肌肉纹理,朝着周围完好的皮肤悄然蔓延!伴随着纹路的蔓延,一股令人心悸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锋锐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外泄!
铁砧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抖!常年刀口舔血的本能让他嗅到了致命的危险!这玩意儿…真邪门!
独眼龙独眼死死盯着那蠕动的暗红纹路,脸色阴晴不定。他虽贪婪,但更惜命。玄机这老东西在黑砂城厮混多年,虽然修为不显,但眼力确实毒辣。而且…葬兵谷?那鬼地方的东西,沾上就没好事!
“哼!”独眼龙冷哼一声,强行压下眼中的贪婪,朝铁砧挥了挥手,“老五,回来!别碰那晦气玩意儿!”他目光转向玄机上人,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老杂毛,你认识这俩耗子?”
玄机上人喘匀了气,浑浊的眼睛扫过被按在地上的林不凡和昏迷的二娃,摇头叹息:“萍…水…相…逢…在…荒…原…遇…到…的…苦…命…人…罢…了…”
“看…着…可…怜…指…了…条…去…黑…砂…城…的…路…”
“没…想…到…还…没…到…地…头…就…”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好心指路。
独眼龙显然不信这鬼话,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他独眼再次落在林不凡身上,特别是他眉心那灰白色的灼烧印记,又看了看二娃断臂处那邪门的剑胚,一个念头瞬间成型。这半残废的能伤石髓兽,有点邪门门道,挖矿是把好手。那小崽子虽然麻烦,但他身上那剑胚…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能剜,那就连人带货一起带走!
“行,老玄头,今儿个给你个面子!”独眼龙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这俩耗子,老子收了!男的拉去矿洞干活抵命!小的嘛…嘿嘿,带去‘地火坊’,让老铁锤看看他胳膊上那玩意儿值几个子儿!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他大手一挥:“捆上!带走!”
立刻有队员上前,用粗糙的、浸过桐油的兽筋绳,将林不凡仅存的左臂反剪到背后,捆了个结实。又用同样的手法,将昏迷的二娃像捆粽子一样捆好,动作粗暴,丝毫不在意二娃的伤势。
林不凡被粗暴地拽起来,断臂处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吭声。冰冷的目光扫过独眼龙那刀疤纵横的脸,扫过玄机上人那浑浊的眼睛,最后落在被捆得像个破布娃娃的二娃身上。
矿洞…地火坊…
不过是换个地方当矿奴罢了。
只要二娃还有一口气…
“走!”独眼龙翻身上了披甲驼兽,不再看玄机上人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巡逻队押着林不凡和被驼兽驮着的二娃,铜铃叮当,卷起暗红的风沙,朝着荒原深处行去。
玄机上人拄着木杖,站在原地,浑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队伍消失的方向。风沙吹乱他花白的须发。直到驼铃声彻底消失在呜咽的风中,他那佝偻的腰背才极其轻微地挺直了一丝。浑浊眼底深处,那抹如同幽潭古井般的深邃算计,再次一闪而逝。
“地…火…坊…老…铁…锤…”他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这…趟…浑…水…够…深…了…”
……
黑砂城。
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依托着几座暗红色裸露矿脉建立起来的混乱堡垒。
城墙由巨大的、未经打磨的暗红色矿石和锈蚀的金属板粗糙垒砌而成,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和干涸发黑的血污。城门口没有守卫,只有几个穿着破烂皮甲、眼神凶狠的汉子蹲在阴影里,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如同秃鹫在寻找腐肉。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臭、劣质酒气、铁锈、硫磺以及某种劣质油脂燃烧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街道狭窄而肮脏,污水横流,两旁是歪歪扭扭的低矮石屋和兽皮帐篷。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穿着破旧皮甲、带着兵刃的佣兵;背着沉重矿石篓、佝偻着腰的矿奴;衣着暴露、眼神麻木的女奴;还有更多是眼神凶狠、气息驳杂、如同鬣狗般在混乱中觅食的散修。
这里是灵界的垃圾堆,是亡命徒的巢穴,是弱肉强食法则最赤裸裸的展现。
巡逻队押着林不凡和二娃,穿过混乱肮脏的街道,引来不少或麻木、或贪婪、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林不凡低着头,断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脊梁,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这座如同巨大矿坑般的城市。这里的气息,比葬兵谷更让他窒息。
最终,队伍停在了一处相对“热闹”的街区。这里的空气更加灼热,充斥着金属锻造的轰鸣、淬火的嗤嗤声和刺鼻的煤烟味。街道两旁不再是石屋,而是一座座用巨大黑色石块垒砌、顶部冒着滚滚黑烟的——**锻造坊**。
“地火坊”的招牌就挂在一座最大的石坊门口。招牌本身是一块巨大的、被烧灼得漆黑的金属板,上面用某种利器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大字,字迹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锈迹。
独眼龙示意队伍停下。他翻身下兽,整了整皮甲,那张刀疤脸上硬是挤出几分粗豪的笑容,朝着地火坊洞开的、散发着灼热气息和金属腥气的巨大门洞喊道:
“老铁锤!生意上门了!快出来瞧瞧货!”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从坊内传来。
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掀开厚重的兽皮门帘,走了出来。
这巨汉身高近九尺,赤裸着精壮无比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和被高温灼烧留下的扭曲痕迹。肌肉虬结如同钢铁浇铸,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腰间围着一条厚重的、沾满油污和火星灼痕的兽皮围裙,脖子上挂着一条小孩手臂粗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沉重锁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条从肩膀处延伸出来的、由无数暗沉金属构件拼接而成的——**巨大金属义肢**!义肢的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一柄足有磨盘大小、边缘闪烁着森冷寒光的——**沉重锻锤**!
老铁锤!
他仅仅站在那里,一股混合着高温、铁腥、汗臭和纯粹力量感的压迫气息就扑面而来。他蒲扇般的大手(左臂)随意地搭在腰间锁链上,一双铜铃大眼如同熔炉里的炭火,带着审视和一丝不耐烦,扫过独眼龙,最终落在了驼兽背上被捆着的、昏迷不醒的二娃身上,尤其在他断臂处那块暗红的剑胚上停留了片刻。
“刀疤龙,你他娘的又给老子送什么破烂玩意儿?”老铁锤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老子忙着呢,没空陪你耍!”
“嘿嘿,老铁锤,这次可是好东西!”独眼龙丝毫不介意对方的语气,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贪婪,“葬兵谷出来的!那小子胳膊上嵌着的!万兵怨念所化的剑胚!凶得很!老子手下差点被它炸死!”
“葬兵谷?”老铁锤铜铃大眼中熔炉般的光芒猛地一闪!他巨大的金属义肢猛地抬起,沉重的锻锤指向二娃,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更深的兴趣,“把他弄下来!抬进坊里!快!”
立刻有队员上前,将捆着的二娃从驼兽背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抬进了灼热的地火坊。
独眼龙朝林不凡使了个眼色,一个队员粗暴地推了他一把:“跟上!愣着干什么!”
林不凡踉跄着,被推进了地火坊。
坊内空间巨大,温度比外面高了数倍,灼热的气浪混杂着浓烈的煤烟和金属腥气扑面而来,让人呼吸困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地火坑,赤红的岩浆在坑底翻滚涌动,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坑口周围架设着数座巨大的铁砧和风箱。十几个赤膊的汉子正挥汗如雨,叮叮当当地捶打着通红的金属胚件,火星四溅。空气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敲打声、风箱的呼啸声和淬火的嗤嗤声。
二娃被放在角落一张巨大的石台上。老铁锤庞大的身躯蹲在石台旁,巨大的金属义肢末端的锻锤小心翼翼地悬在二娃断臂上方半尺处,并未触碰。他那熔炉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暗红的剑胚,粗大的手指(左臂)在剑胚周围的皮肤上极其轻微地按捏、感知着。
“嘶…”老铁锤倒吸一口热气,铜铃大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好凶的煞气!好凝练的兵魄怨念!果然是葬兵谷的东西!”他猛地抬头看向独眼龙,声音带着急切,“刀疤龙!开个价!这小崽子连带这剑胚,老子要了!”
“嘿嘿,老铁锤,识货!”独眼龙眼中贪婪更盛,搓着手,“你也知道这玩意儿凶险,带着就是个定时炸弹!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这剑胚可是古宝级别的材料!万兵怨念所化,要是能炼化了,啧啧…”
“少他妈废话!”老铁锤不耐烦地打断他,“五十块下品灵石!再加一张‘黑砂矿坑’的临时腰牌!”他指了指被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不凡,“这半残废的,算搭头!”
五十块下品灵石!在灵界,对于独眼龙这种底层佣兵队长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更别说还有进入黑砂矿坑的腰牌!那可是油水丰厚的地方!
独眼龙独眼放光,心中狂喜!这老铁锤果然识货!这剑胚再凶,到了他手里也是材料!这买卖赚大了!
“好!痛快!成交!”独眼龙生怕对方反悔,立刻答应!
“慢着!”
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灼热的锻造坊,硬生生打断了交易。
是林不凡。
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独眼龙,越过老铁锤,死死盯在石台上昏迷的二娃身上。
“他…不…卖。”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矿奴面对监工的最后一次挺直脊梁。
坊内震耳欲聋的敲打声似乎都为之一滞。几个赤膊打铁的汉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投来或好奇、或讥讽、或麻木的目光。
独眼龙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个被捆着的半残废矿奴,竟敢质疑他的决定?
“妈的!找死!”独眼龙独眼凶光爆射,反手抽出腰间的锯齿砍刀,刀锋带着血腥气直指林不凡,“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老子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简单!再敢多嘴一句,老子现在就剐了你喂狗!”
冰冷的刀锋几乎贴在林不凡的脖子上。老铁锤抱着巨大的金属臂膀,熔炉般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在他眼里,林不凡不过是个添头,一个连命都不属于自己的矿奴,他的意见…重要吗?
林不凡仿佛没有看到脖子上的刀锋,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二娃,声音嘶哑而平静:
“他…是…我…弟。”
“我…给…你…挖矿…卖命…”
“他…我…带…走…”
“带走?”独眼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狞笑出声,“就凭你这半残废?你能带他去哪?扔荒原上喂秃鹫吗?老子买下他,是给他找个‘棺材’!至少死前还能给老铁锤当个材料!这是他的造化!”
造化?把人当材料炼化,是造化?
林不凡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死寂。他不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仿佛认命了。但被反剪在背后的左手指尖,却死死抠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
“行了!别他妈耽误老子功夫!”独眼龙不耐烦地收起刀,对着老铁锤道,“老铁锤,人归你了!灵石和腰牌拿来!”
老铁锤嘿嘿一笑,巨大的金属义肢伸进围裙下的皮口袋里,摸索着。
就在这交易即将完成的瞬间——
嗡!!!
石台上,昏迷的二娃身体猛地剧烈一颤!断臂处那块暗红的剑胚,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狂暴、都要凶戾的——**毁灭锋锐气息**——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猛地从剑胚深处爆发出来!
嗤嗤嗤——!!!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剑气,如同失控的毒蜂,以二娃为中心——**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无差别攒射**!
距离最近的几个赤膊打铁汉子猝不及防,瞬间被数道剑气洞穿!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下,鲜血喷溅!
“小心!”老铁锤熔炉般的眼中爆发出骇然之色!巨大的金属义肢猛地抬起,沉重的锻锤狠狠砸向地面!
轰!
一道凝练的土黄色光罩瞬间从地面升起,堪堪挡住了射向他和独眼龙的数道剑气!光罩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被捆在石台上的二娃,在剑胚爆发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断臂伤口处血肉疯狂崩裂,暗红的鲜血混合着灰黑色的“地脉凝露”毒素和狂暴的剑气狂涌而出!皮肤下,那些原本被暂时压制的暗红与灰黑纹路,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疯狂地朝着脖颈、心口——**蔓延**!纹路所过之处,皮肤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瞬间焦黑、龟裂!
“呃啊啊啊——!!!”昏迷中的二娃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小小的身体在石台上疯狂地抽搐、扭曲!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疯狂摇曳!
“妈的!这鬼东西!”独眼龙惊魂未定,看着光罩外肆虐的暗红剑气和石台上惨状,又惊又怒!
老铁锤脸色凝重无比,巨大的金属义肢末端,那沉重的锻锤缓缓抬起,对准了石台上抽搐的二娃和他断臂处那爆发出毁灭光芒的剑胚!锤头之上,复杂的符文开始亮起,一股沉重如山、足以将精铁都砸成铁饼的恐怖力量正在凝聚!
“老铁锤!你想干什么?!”独眼龙惊叫道,他可不想这值钱的“材料”就这么毁了!
“干什么?”老铁锤声音如同寒铁,“这剑胚凶煞反噬,已彻底失控!再不镇压,整个坊子都得被它拆了!这小崽子死定了!老子只能毁了这剑胚,保住其他东西!”
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更多的是决绝!巨大的锻锤带着恐怖的威压,朝着那暗红光芒的核心——**狠狠砸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用…九…幽…寒…铁…匣!”
一个苍老急促的声音猛地从坊门口传来!
只见玄机上人拄着木杖,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老铁锤落下的锻锤,嘶声喊道:
“快!老铁锤!用你的寒铁匣!封住它!”
“强…毁…必…爆!”
“这…坊…子…真…得…完…蛋!”
“九幽寒铁匣?”老铁锤砸落的锻锤猛地一顿!铜铃大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挣扎!那匣子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专门用来封印一些极度凶险的炼器材料或半成品,珍贵无比!用在这来历不明的小崽子身上…
嗡——!!!
剑胚爆发的暗红剑气更加狂暴!几道剑气狠狠撞在老铁锤仓促维持的土黄光罩上,光罩瞬间布满了裂痕!坊内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黑霜!恐怖的毁灭气息弥漫开来!
“妈的!信你一回!”老铁锤感受到那毁灭性的力量,终于不再犹豫!他巨大的金属义肢猛地收回,左臂闪电般探入腰间皮袋,掏出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布满了复杂冰霜纹路的——**方形铁匣**!
正是九幽寒铁匣!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铁匣之上!口中念念有词!铁匣表面的冰霜纹路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芒!一股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能冻结灵魂的极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封——!”
老铁锤一声暴喝!将激活的寒铁匣狠狠拍向二娃断臂处那爆发出毁灭光芒的剑胚!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万载玄冰!
幽蓝的极寒光芒与暗红的毁灭剑气狠狠对撞!爆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湮灭声!狂暴的剑气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火焰,瞬间被冻结、迟滞!剑胚那刺目的暗红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收缩!
寒铁匣的幽蓝光芒死死包裹住剑胚,如同无数道冰冷的锁链,疯狂缠绕、封印!匣体表面的冰霜纹路飞速蔓延,将剑胚连同二娃的半条手臂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幽蓝冰晶之中!
嗡鸣声和剑气爆发的威势迅速减弱、平息。
石台上,二娃抽搐的身体渐渐平复,再次陷入死寂的昏迷。断臂处,那块暗红的剑胚被一层幽蓝的冰晶死死封住,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散发出的气息被压制到了最低点。但二娃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灰败,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显然那极寒之气也侵入了他的身体。
危机暂时解除。
整个地火坊一片狼藉,弥漫着血腥、焦糊和极寒的气息。几个被打铁汉子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石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和那被冰封的剑胚。
独眼龙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向老铁锤手中的寒铁匣,眼中贪婪再现:“老铁锤,这匣子…”
“滚!”老铁锤猛地扭头,熔炉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独眼龙,充满了暴怒和后怕,“带着你的灵石和腰牌,给老子滚!这小崽子留下!这匣子封不了多久!老子还得想办法处理这烂摊子!”
独眼龙被老铁锤的怒火吓了一跳,看着那寒气四溢的匣子,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二娃,终究没敢再纠缠。他一把抓过老铁锤扔过来的灵石袋和一块粗糙的黑铁腰牌,狠狠瞪了林不凡一眼:“算你小子走运!跟老子走!去矿坑报到!”
林不凡被粗暴地拽走。他最后看了一眼石台上被冰封的二娃,那青紫色的小脸如同冰冷的石头刻进他的眼底。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矿坑…
地火坊…
玄机上人…
独眼龙…
老铁锤…
一张张冷漠、贪婪、掌控生死的面孔在眼前闪过。
力量…
他需要力量!
……
黑砂矿坑入口。
与其说是入口,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通往地狱的裂口。陡峭的矿壁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布满了挖掘的痕迹和渗水的凹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汗臭、血腥和矿石粉尘的混合气味。粗大的木架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矿道顶部,嘎吱作响。昏暗的灯光下,无数穿着破烂、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矿奴,背着沉重的矿石篓,佝偻着腰,在监工鞭子的呵斥下,如同蚂蚁般在矿道中进进出出。
林不凡被推搡着,站在矿坑入口的阴影里。独眼龙将那块粗糙的黑铁腰牌粗暴地塞进他怀里,狞笑着指着下方深不见底的矿道:
“小子,看见没?这就是你以后的家!”
“老子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东西,到了这儿,就是矿坑里的耗子!”
“每天三十篓‘黑髓铁’矿石!挖不够数…”他凑近林不凡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看见那些挂在矿道口风干的‘腊肉’没?那就是下场!”
“老五!”独眼龙朝旁边的铁砧使了个眼色,“这新来的耗子交给你了!好好‘照顾’!”
铁砧拎着沉重的链枷,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一把揪住林不凡的衣领,将他狠狠推进了昏暗、散发着恶臭的矿道:“走!耗子!带你去认认窝!”
矿道内更加昏暗潮湿,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两侧粗糙的岩壁上挂满了渗水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稠菌类。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散落的碎石。监工凶狠的鞭打声、矿奴压抑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声、矿石滚落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铁砧带着林不凡七拐八绕,来到矿坑深处一个极其偏僻、散发着浓烈霉味和尿骚味的废弃矿洞。洞里散乱地铺着一些发霉的干草,角落里还有几堆不知名的动物骸骨。几个同样穿着破烂、眼神麻木或凶狠的矿奴蜷缩在角落里,如同受惊的老鼠。
“以后你就住这儿!”铁砧一脚将林不凡踹进矿洞,将一把锈迹斑斑、镐尖都钝了的矿镐扔在他脚下,狞笑道,“记住!每天三十篓!少一篓,老子就敲断你一根骨头!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闪烁着微弱暗红光芒的、带着锋利棱角的——**金属碎片**!
那碎片上残留的气息,林不凡死也不会忘记!是二娃断臂处那块剑胚崩落的碎片!不知何时被铁砧偷偷藏起了一块!
“这玩意儿,挺邪门,也挺漂亮。”铁砧掂量着那块碎片,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老子替你保管了!想要回去?”他凑近林不凡,声音压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拿一百篓黑髓铁来换!或者…告诉老子,你们在葬兵谷还得了什么宝贝?”
林不凡看着铁砧手中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剑胚碎片,又看了看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毒,心中一片冰冷的杀意翻涌。
矿霸…监工…
到哪里都一样!
他缓缓低下头,捡起地上那把钝口的矿镐,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我…去…挖…矿。”
声音嘶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铁砧看着林不凡那麻木顺从的样子,满意地啐了一口:“算你识相!”他将那剑胚碎片小心地揣回怀里,拎着链枷,哼着小曲,晃悠着离开了这肮脏的矿洞。
昏暗的矿洞里,只剩下林不凡和角落里那几个眼神麻木的矿奴。
林不凡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矿洞最深处,靠着一块冰冷潮湿的岩壁坐下。断臂处的剧痛,识海的撕裂感,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他闭上眼,眉心那道灰白的灼烧印记传来阵阵刺痛。
葬兵谷…石剑…寂灭指…
那冰冷死寂的力量…
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矿洞深处未曾熄灭的矿灯,在他冰冷死寂的心底——**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