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家的两栋砖房在厂区外的小巷里,红砖墙黛瓦顶,中间隔着道半人高的矮院墙,墙角爬着些浅绿藤蔓,看着清净又规整。
父母留下的屋子他住着,收拾得简洁利落,满是军人的规整劲儿;爷爷奶奶的屋子在隔壁,他时常来打扫,家具齐全,窗台上摆着盆长势尚可的绿萝,透着点生活气。
“凑合住,缺啥跟我说。”顾野打开爷爷奶奶家的屋门,粗声说,语气硬邦邦却藏着分寸,从柜子里翻出条洗得发白的床单,还有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新被罩,“铺这个,软和点。”
嫣曦看着那带着时代印记的被罩,心头一暖,笑着点头:“谢谢顾师傅,太麻烦你了。”
“叫顾野就行,厂里都这么叫。”他摆摆手,转身往外走,“你收拾着,我回那边做饭,熟了喊你。”
嫣曦收拾好行李,刚坐下歇会儿,就听见隔壁传来铁锅碰撞的轻响,还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她走到院墙边,隔着矮墙看过去,见顾野系着条灰扑扑的旧围裙,在灶台前忙碌,个子高,在狭小的灶台前显得有些局促,握惯了扳手的手,捏着轻飘飘的饭勺,动作笨拙却认真。
傍晚时分,顾野隔着院墙喊她吃饭,声音比平时缓了些:“嫣曦,饭好了,过来吧。”
嫣曦走过去,见桌上摆着一碟清炒青菜、一碟腌咸菜,还有一碗红烧肉,是中午食堂打包回来热的,香气飘满屋子。
顾野把筷子递她,粗声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饭时,顾野总下意识往她碗里夹肉,自己专挑青菜扒,筷子碰着碗沿,发出轻响,透着点不自然的拘谨。
嫣曦把肉夹回他碗里:“你也吃,别总夹给我。”
顾野“嗯”了一声,没再推,却夹着筷子顿了顿,见嫣曦只顾低头扒饭,悄悄把碗里的肉拨了两块过去,动作又快又轻,像怕被发现,拨完立刻移开视线,低头猛扒青菜,耳根悄悄红了,藏在耳后的碎发遮不住,被嫣曦看了个正着。
之后日子里,两人每天一起去汽修厂,并肩走在小巷里,偶尔聊两句车间的事,简单却踏实。
顾野话少,却总默默照顾:她手被划伤,他立刻翻出自己的医药箱;下雨路滑,他提前在两家电线杆旁垫上碎石;知道她爱吃甜,偶尔会从供销社买块水果糖,悄悄放在她门口台阶上。
嫣曦也懂他的糙直,帮他缝补磨破的工装,腿伤犯时熬草药送过去;偶尔会帮他打扫屋子,整理杂乱的汽修手册。
两栋屋子相邻,隔着矮墙能听见彼此的动静,日子平淡,却渐渐有了烟火气。
这天修完一辆疑难故障车,车间主任当场批了奖金。
顾野攥着钱,递一半给嫣曦,粗声说:“该你的。”
嫣曦没推,笑着收下:“晚上我做饭,咱们加个菜,就当庆祝。”
傍晚回到家,嫣曦在厨房忙活,顾野隔着院墙听见动静,也凑过来帮忙烧火。
柴火噼啪响,映着两人的身影,矮墙挡不住饭菜香,也挡不住悄悄滋生的温柔。
厂里渐渐有了闲话,说两人走得近,顾野听见了,当场沉脸:“我们是邻居,又是搭档,互相照应天经地义,别瞎嚼舌根。”声音洪亮,震得对方不敢吱声。
嫣曦见状,心头一暖,这糙汉看着冷,倒护着人。
她没在意闲话,只专心跟顾野搭档修车、安稳过日子,车间里的机油味,渐渐混了点两栋屋舍间的烟火气,温柔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