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车间,给油污的地面镀上层金箔。
顾野正趴在卡车底下修变速箱,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沾着黑油的手握着扳手,“哐当”一声拧下颗锈死的螺丝,臂膀肌肉随着动作绷紧,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工装,印出清晰的肩线。
嫣曦端着搪瓷缸进来时,就见他半个身子陷在车底,只露着一截紧绷的腰腹。
她把凉白开递到他手边:“歇会儿再弄,看你这汗流的,别中暑了。”
顾野从车底挪出脑袋,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随手抹了把脸,倒把油污蹭得满脸都是,衬得眼神更亮。
他接过缸子猛灌几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喝完才发现嫣曦正捂着嘴笑,顿时有点不自在,耳尖泛热:“笑啥?”
“看你像只花脸猫。”嫣曦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手帕,踮脚替他擦脸。
她个子不算矮,却还是要微微仰头,发丝扫过顾野的手腕,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顾野猛地僵住,呼吸都顿了半拍,浑身紧绷得像根弦,连眼神都不敢乱瞟,只乖乖低着头,感受着她轻柔的力道,心头发烫。
等她擦完,他才低低说了句:“谢了。”声音哑得厉害。
这时隔壁工位传来争执声,两个学徒为谁该用新扳手吵得面红耳赤。
顾野皱了皱眉,刚要起身,被嫣曦轻轻拉住手腕:“别去,我来。”指尖触到他粗糙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嫣曦先收回手,装作自然地走向争执的两人。
她拿起那把锃亮的新扳手:“这扳手是顾师傅上周修好报废车换来的奖励,按规矩该归技术最好的人先用。你们俩谁能把那辆‘突突’响的三轮摩托修好,扳手就归谁。”语气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俩学徒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去修车了。
顾野趴在车底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悄悄勾了勾——这丫头,看着温柔,倒挺有主意,还总下意识护着他。
他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会儿,又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摆弄手里的螺丝,耳根却悄悄红了。
傍晚收工时,嫣曦正收拾工具,一阵风刮过,辫梢忽然松了,皮筋不知掉哪儿去了,长发散落在肩头,被夕阳染成金红色。
她蹲在地上低头找,刚弯下腰,一根黑色的发绳就递到了眼前,是顾野递来的,上面还沾着点淡淡的机油味,却擦得还算干净。
“刚在你工位底下捡的。”他声音有点闷,眼神落在她散着的头发上,不敢多停留,“下次别用这种细的,容易断,我那儿还有粗点的,回头给你拿。”
嫣曦接过发绳,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缩手。
她低头绑好辫子,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眼里,那里面映着窗外的晚霞,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她忽然想起早上他择韭菜的笨样子,忍不住笑:“顾师傅,明天教我修发动机呗?我总学不会拆装活塞,你教教我。”
顾野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声音都亮了些,眼底藏着欢喜:“成!明儿我早来半小时,找辆旧发动机,慢慢教你。”
暮色漫进车间时,两人并肩往外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偶尔胳膊不经意碰到一起,又飞快地分开,却都没说话,只听见晚风卷着路边的槐花香,悄悄漫过衣角。
走到小平房门口,顾野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说:“明早……我煮粥,你多睡会儿。”
嫣曦抬头看他,他立刻别过脸,装作看院子里的零件堆,声音有点不自然:“顺便……给你带根粗发绳。”
“好。”嫣曦笑着点头,看着他略显笨拙的模样,心里像揣了颗甜糖,慢慢化开。
夜色渐浓,月光落在两人身上,连空气中的机油味,都好像掺了点暧昧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