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林墨一个激灵。他腋下夹着那个锃光瓦亮、足有脸盆大的铝盆，走在通往市中心人民广场的路上，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滑稽符号。
“系统，”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呼唤，“你确定这玩意儿能行？我是说，卫星碎片，大气层摩擦，高温，冲击力…这铝盆看着还没我脸皮厚。”
【系统提示：本系统已对卫星碎片坠落轨迹、角度及末端速度进行微调。宿主只需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举起脸盆，保持特定角度即可。系统将确保碎片落入盆中。物理伤害已计算，宿主手臂可能承受轻微冲击及震感，但无永久性损伤风险。】
“轻微冲击？震感？”林墨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算粗壮的手臂，“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要是折了，我下半辈子…如果还有下半辈子的话，你负责给我喂饭擦澡吗？”
【请宿主专注于任务。】
“专注个屁…”林墨嘟囔着，目光却被路边一家还在营业的五金杂货店吸引了。橱窗里挂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金属盆，从洗菜的到澡堂子里搓背的，一应俱全。
他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腋下这个室友遗弃的、边缘还有点变形的泡脚盆，心里突然有点打鼓。
“系统，盆的直径要求是不少于45cm对吧？这泡脚盆我量着刚够45，万一有点误差…要不，换个更大更结实的？反正那一万块奖励马上…可能…也许…就到手了？”他试图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
【可以。更大尺寸可提供更高容错率。】
得到系统首肯（或者说，压根不在乎他用什么盆），林墨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了五金店。
“老板，最大的铝盆，拿来我看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像个正经来买盆的顾客。
店主是个秃顶的大叔，正就着花生米喝小酒，闻言抬起眼皮，扫了林墨一眼，又瞥见他腋下已经夹着一个盆，眼神顿时有点微妙。他慢悠悠地起身，从货架最底下拖出一个庞然大物。
“喏，最大的，直径58公分，加厚加硬的，本来是给食堂和面用的，结实得很。”老板拍了拍那盆，发出沉闷的“哐哐”声，“小伙子，买这么大盆干嘛使？洗衣服嫌大，洗澡…也嫌浅啊。”
林墨接过那个巨无霸铝盆，入手一沉，好家伙，分量十足，边沿厚实，敲起来声音都比自己那个泡脚盆浑厚不少。安全感（或许是错觉）顿时提升了一点。
“呃…有用，有用。”林墨含糊其辞，把原来的泡脚盆放到一边，拿着这个食堂和面盆比划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多少钱？”
“八十。”老板报了个数，又好奇地追问，“你这到底是干啥用？我看你还带着直播家伙事儿？”他指了指林墨另一只手上的自拍杆和手机。
店门外，已经有几个晚归的路人被这奇特的组合——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人，拿着直播设备，对比着两个巨大的铝盆——吸引了目光，放缓了脚步，好奇地张望着。
林墨头皮发麻，感觉尴尬癌都要犯了。他飞快地扫码付了八十块钱，这几乎是他身上最后一点现金了。
“谢了老板！”他抄起新买的大号铝盆，也顾不上那个旧的泡脚盆了，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五金店。
身后传来老板和路人的议论声。
“这小伙子，搞行为艺术的？”
“买那么大盆，怕不是要顶头上练功？”
“直播现在都这么卷了吗？啥活都整？”
“我看像脑子有点…”
林墨加快脚步，把那些窃窃私语甩在身后，脸上火辣辣的。
“系统！你听听！行为艺术！脑子有问题！我的一世英名…虽然本来也没啥英名，但现在彻底碎成渣了！”他在内心疯狂吐槽，“这要是任务失败了，没被卫星砸死，我先社会性死亡了！”
【宿主无需在意无关人等的看法。成功整活，即可扭转风评。】
“扭转个鬼！到时候新闻标题就是《惊！一男子深夜头顶铝盆死于广场，疑似邪教献祭仪式》！我爸妈看到得哭死！”林墨越想越绝望。
但他脚步没停，还是朝着人民广场的方向走去。钱都花了，盆都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主要是那失败惩罚太吓人了。
越靠近广场，人流量稍微多了一些。遛弯的大爷大妈，约会的小情侣，夜跑的青年…几乎每个人都会对林墨行一次注目礼。他手里那个超大号的铝盆在路灯下反着光，实在太扎眼了。
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个喝多了的大哥冲他喊：“兄弟！盆不错！能借我扣头上挡挡风不？哈哈！”
林墨面无表情，内心早已被“社死”两个字刷屏。他只能努力催眠自己：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接卫星工具人…
然而，总有人不识趣。一个穿着时髦、举着手机似乎也在直播的年轻人凑了过来，镜头直接对准了林墨和他的盆。
“家人们快看！我发现了一位街头艺术家！哥们儿，能采访一下吗？您这手持巨型金属容器，是准备进行什么后现代的解构主义创作吗？是对当代消费主义的反思，还是对家庭厨房用具的异化表达？”
林墨：“…” 他真想一盆扣这货脸上。
眼看围观的人有增多的趋势，林墨脑子飞快转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还没到零点，他就先被围观群众或者保安当危险分子给控制起来了。
必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至少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出一种高深莫测、仿佛掌握了宇宙真理般的表情（得益于他大学话剧社跑龙套的经验），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用一种低沉而带着磁性的（自以为）嗓音开口：
“艺术？不。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那主播一愣，镜头更近了：“哦？那表象之下，是什么？”
林墨停下脚步，缓缓举起手中那巨大的铝盆，让它沐浴在城市的灯光下，盆沿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他语气肃穆，仿佛在宣布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普通的容器。今夜，零点整，我将在此地，用它来验证…物理学的圣剑！”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遛弯的大爷停下了太极动作，约会的情侣忘了接吻，夜跑的青年差点绊倒自己。连那个主播都张大了嘴，一时忘了词。
“物…物理学圣剑？”主播重复了一遍，显然没听懂，“那是什么？新型乐器？还是…”
“是真理！”林墨打断他，眼神狂热（假装），“是连接微观与宏观的桥梁！是叩击宇宙本源的回响！凡人无法理解其伟力，只能目睹其显化的奇迹！”
他一番中二度爆表的发言，直接把周围的人都镇住了。大家看他的眼神从“看傻子”逐渐变成了“看一个可能有点文化的傻子”。
“今晚直播，房间号xxxxx，”林墨趁热打铁，报出了自己的直播间号，“届时，你们将亲眼见证…圣剑的归位！”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懵逼的表情，抱着他的“物理学圣剑”，昂首阔步（实则同手同脚）地走向广场中央预定的位置——系统在他视野里标注出的一个闪烁的光点。
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议论。
“物理学圣剑？啥玩意儿？”
“没听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是搞科学实验的吧？现在网红都这么高深了？”
“走走走，到时候去他直播间看看热闹！”
“估计又是骗流量的…”
那主播对着镜头兴奋地说：“家人们！意外收获！街头科学狂人！宣称要用脸盆验证物理学圣剑！我已经关注了他的直播间，零点我们一起去看他到底搞什么名堂！记得点赞关注刷火箭！”
林墨走到广场中心偏西的一处开阔地，这里路灯相对昏暗，人流也少了一些。他长出一口气，后背都快被汗打湿了。
“妈的，差点就没糊弄过去…”他心有余悸，“还物理学圣剑…我真是编瞎话都不打草稿了。”
【宿主临场应变能力尚可。成功吸引了潜在观众，并为自己不同寻常的行为提供了看似合理的解释（虽经不起推敲）。】
“闭嘴，还不是你害的！”林墨没好气地回怼。他看了看系统界面上的倒计时，还有两个多小时。
夜越来越深，广场上的人渐渐稀少。晚风吹过，带着初夏夜晚的凉意。林墨抱着冰冷的大铝盆，坐在广场的花坛边沿，又冷又饿又困。
他拿出手机，看着自己那个只有十几个僵尸粉的直播间，又看了看时间。现在开播预热？太早了。干等着？太煎熬了。
“系统，”他有气无力地问，“那卫星…真的会被干扰坠落？北斗系统那么厉害，就没点应急措施？”
【干扰源使用了未曾公开的漏洞技术。应急措施正在启动，但无法完全避免该部件坠落。本方计算显示，该部件内部存有部分未加密的测试数据，若被境外率先获取，虽无核心机密，但仍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和舆论风波。】
林墨沉默了一下。他虽然整天骂骂咧咧，摆烂度日，但听到“境外”、“窃取”、“损失”这些词，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那感觉就像自己家东西，哪怕是个旧碗，也不能被外人随便偷了去。
“所以，我这不只是为了一万块钱和保命，”他嘀咕道，“还顺便…帮了点小忙？”
【可以如此理解。宿主正在参与一项意义重大的行动。】
“得，高帽就不用给我戴了。”林墨摆摆手，但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点点。至少，这沙雕任务背后，好像还真有点正经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广场上最后几个遛弯的人也回家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匆匆走过的夜归人，以及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白灯。
林墨打了个哈欠，紧了紧衣服，把那个大铝盆抱在怀里，缩在花坛边，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倒计时：三十分钟。
他开始有点紧张了，手心冒汗。不断抬头看天，虽然知道看了也白看。
倒计时：十分钟。
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得有点发麻的手脚，按照系统指示，站在了那个精确的光点标记上。双手举起那沉甸甸的大铝盆，调整到一个非常别扭的、斜向上的角度——也是系统标注的最佳承接角度。
“这姿势…真蠢…”他感觉自己像个虔诚的祭品，正准备向未知的外星神明献上自己的…铝盆？
倒计时：五分钟。
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广场边缘的路边停下，车里的人似乎正在观察广场上的情况。但紧张的林墨并没有注意到。
倒计时：一分钟。
林墨深吸一口气，用发抖的手指点开了手机直播软件，输入标题：“直播验证物理学圣剑！见证奇迹时刻！”
直播间刚一打开，居然瞬间涌入了十几个人——看来之前街边那波宣传还真有点用。
弹幕开始零星飘过：
“来了来了！就是那个铝盆哥！”
“物理学圣剑在哪呢？就这盆？”
“主播真在人民广场啊？半夜不睡觉搞啥呢？”
“骗子吧？取关了！”
“背景是黑的，啥也看不见啊主播！”
林墨没心思看弹幕，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系统倒计时和天空上。
倒计时：十秒。
心脏开始狂跳，血液冲上头顶。
五、四、三、二、一！
零点整！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空依旧沉寂，只有城市的光污染映出的微红天幕。
弹幕开始嘲讽：
“哈哈哈！傻眼了吧！”
“奇迹呢？圣剑呢？”
“散了散了，果然是骗子！”
“主播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墨也懵了：“系统？啥情况？卫星呢？延迟了？迷路了？”
【轨道微调中…碎片将于三分钟后抵达。请宿主保持姿势。】
“我靠！你不早说！还有延时！”林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只能继续保持那个高举铝盆的愚蠢姿势，对着直播间干巴巴地解释：“呃…大家稍安勿躁，圣剑…圣剑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时空跃迁…对，跃迁！”
弹幕更是笑成一片，人数反而又多了几个，都是来看傻子的。
就在林墨胳膊酸得快抬不住，内心把系统骂了一万遍的时候——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来了！正上方！三秒！】
林墨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只见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亮光，如同坠落的流星，撕开夜幕，以一种超出常理的速度和精准度，朝着他，朝着他手中的铝盆，直直冲来！
“卧槽！！！”
林墨甚至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按照系统标注的角度，将铝盆猛地向前一迎！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分量的巨响在广场上空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从盆底传来，震得林墨双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铝盆也差点脱手。
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直播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镜头恰好对准了天空和狼狈的他。
弹幕瞬间爆炸，密密麻麻，几乎盖满了整个屏幕！
“我艹！！！什么声音？！”
“打雷了？”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主播你没事吧？！”
“刚才那道光你们看到了吗？！”
“真有什么东西？！不是特效吧？！”
林墨龇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屁股和震麻的手臂，惊魂未定地看向手中的铝盆。
只见盆底正中央，赫然嵌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还残留着灼烧痕迹和奇特纹路的暗银色金属块！它甚至还在散发着微微的热量和一股奇怪的臭氧似的味道。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
系统的提示音此刻如同天籁。
林墨看着盆里那块天外来物，又看了看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以及远处那辆突然亮起双闪的黑色轿车，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妈的…居然…真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