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光线昏暗,窗户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就像是没有擦拭干净的眼镜片一样模糊不清。午后温暖柔和的阳光透过这层灰蒙蒙的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房间内,然后落在了堆积如山高的数据纸上面,并投射出一片片斑驳交错、形状各异的阴影图案,让人感觉眼花缭乱。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这种味道是由消毒水与培养基相互混合而产生出来的独特气息。
此时此刻,赵佳贝怡正静静地与顾慎之一同并肩站立于那张巨大且宽敞无比的实验台面前方位置处,他们两个人的鼻子距离眼前那个透明无色的培养皿仅有咫尺之遥,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快要触碰到它那光滑坚硬的玻璃外壁了!
只见这个培养皿之中生长着好几株刚刚才开始冒出绿色嫩芽的水稻秧苗,它们显得格外娇嫩欲滴,宛如能够轻轻一掐便挤出水分一般;
而且每一株秧苗的叶片尖端部位均悬挂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儿,这些小水珠儿在明亮耀眼的光线映照之下闪烁着点点光芒,看起来简直如同珍贵稀有的宝石那样璀璨夺目,但同时又给人一种稍纵即逝、易碎易毁之感。
“生长速度比普通水稻快三成。”顾慎之手里的铅笔在记录本上飞快滑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难掩的兴奋,“活体实验初步结果出来了,提取物能把咱们模拟的基因毒素中和掉大半。
佳贝,咱们……可能真摸着钥匙了。”
赵佳贝怡的指尖轻轻碰了下嫩绿的叶片,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一股微弱却坚韧的能量顺着指尖往上爬,与她体内的空间轻轻撞了下,像两个认识很久的人在打招呼。
这感觉真奇妙,仿佛二十年代的硝烟和五十年代的阳光,在这小小的培养皿里撞了个满怀,时光的褶皱里翻涌出细碎的暖意。
“可这才刚开头。”她抬起头,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换上沉甸甸的凝重,“怎么大规模培育?怎么做成能给人用的药剂?更要紧的是,怎么能不让旁人发现,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
顾慎之烦躁地将手中的铅笔狠狠地砸向桌面,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他用力揉搓着那对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双眼,仿佛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下眼部的疲劳,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毕竟,他已经连续整整三天没有闭眼休息过了!此刻,他眼中的红血丝如蜘蛛网般肆意扩张,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培育和制药需要时间,不能急于求成啊…… 顾慎之喃喃自语道,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向窗户边。他轻轻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出去。只见院子里一片空旷寂寥,唯有微风拂过杨树叶子时所产生的 声,宛如有人在黑暗处低声窃窃私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顾慎之凝视着窗外的景象,眉头紧紧皱起:这个项目组可并非坚不可摧哦......依我看来,似乎已经有某些人开始暗中觊觎我们了呢。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笃笃,笃笃”,节奏慢得让人心里发毛,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在敲。
两人飞快地对了个眼神。顾慎之“啪”地合上记录本,往抽屉里一塞,钥匙转了两圈锁死;赵佳贝怡顺手拿起块抹布,假装擦旁边的测序仪,耳朵却支棱着,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那脚步声很轻,鞋底像是裹了棉絮,停在门口时,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请进。”顾慎之的声音听着挺平静,手却悄悄按在抽屉把手上。
门开了,是项目组的行政秘书小周。姑娘总是笑眯眯的,俩酒窝挺深,手里捧着个文件夹,指甲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看着人畜无害。“顾教授,赵研究员,沈教授让你们去趟办公室,说是……谈谈下一阶段的经费和人手安排。”
她说话时,目光飞快地扫过实验台,在培养皿上顿了半秒,快得像错觉。赵佳贝怡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款式,跟上次在仓库捡到的碎片一模一样。
沈教授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常年飘着龙井的清香。她坐在藤椅上,面前的青瓷茶杯里,茶叶舒展着浮在水面。看到两人进来,她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眼里既有笑意,又藏着点说不清的忧虑,像看着俩让人骄傲又让人操心的孩子。
“你们的进展报告我看了。”沈教授把茶杯往桌上推了推,“很出色,真的,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她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推过来,“总部特批了笔经费,不少。还有,同意给你们加俩助手,希望能快点出成果。”
顾慎之拿起文件,飞快地扫了一眼经费数,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数额比预期多了近一倍,附页里列的助手名单,两个都是生面孔,履历干净得像白纸,反而透着诡异。“谢谢组织信任。”他语气挺委婉,“但现在研究到了节骨眼上,就怕新人进来得磨合,反而耽误事。”
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明白顾慎之的意思。多个人,就多张嘴,多双眼睛,那基因密钥的事,保不齐就漏出去。这玩意儿关系太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她补充道:“我们俩倒还忙得过来,等这阶段实验结束,再添人手也不迟。”
沈教授沉默了会儿,指尖在茶杯沿画着圈,像是在琢磨什么。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给她的银发镀上了层金边——她最近鬓角白得厉害,说是熬夜改方案熬的。“我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那这样,助手先让他们做外围的活,配试剂,整理数据啥的。核心实验,还得你们俩盯着。”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但有句话得说在前头,上级对这研究看得重,希望能快点拿出能用的东西,应付……应付可能来的麻烦。”
“可能来的麻烦”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赵佳贝怡心上。她想起昨天收到的加密电报,只有五个字:“‘影子’已入境”。那是老陈的暗号,当年他们在情报站搭档时,他总说“影子最擅长藏在光里”。
从沈教授办公室出来,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嗒,嗒”的,在空荡的走廊里打转转,像在跟谁呼应。顾慎之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两个助手,履历太干净了,像是临时造出来的。”
赵佳贝怡的心沉了沉,像揣了块石头。她想起小周刚才扫向培养皿的眼神,想起那只银镯子:“你是说……‘影子’的人?”
“不好说,但得防着。”顾慎之的眼神锐得像刀子,“清水百合虽然销声匿迹了,但她背后的势力没散。佳贝,你的空间能力,是最后的底,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露。”
赵佳贝怡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那里,空间随着她的心跳轻轻动,像揣了只安静的小兽。这空间是当年从日军仓库里意外获得的,能储物,能保鲜,更能隔绝气息——上次“影子”的人搜捕时,就是靠它藏起了整批救命的疫苗。这些年,它跟着她南征北战,装过青霉素,藏过情报,早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傍晚时分,实验室的人陆续走了。赵佳贝怡收拾东西时,发现培养皿旁多了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今晚子时,仓库见,有老物件相赠。”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莲花——那是老陈的记号,他总爱在情报末尾画朵莲花,说“出淤泥而不染”。
她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捏紧了纸条。老陈不是牺牲了吗?去年在长江边执行任务,船炸了,连尸首都没找到。难道……
顾慎之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对劲,这字迹看着刻意模仿,但笔锋藏不住。老陈写‘莲’字,草字头是分开的,这个是连起来的。”他用指尖描了描,“而且,他从不约在仓库,说那里‘阴气重’。”
赵佳贝怡也反应过来,后背沁出层冷汗:“是陷阱?”
“十有八九。”顾慎之把纸条凑到台灯下,用镊子夹起,“上面有荧光粉,在暗处会发光,是‘影子’的追踪标记。他们想引我们去仓库,怕是布了天罗地网。”
正说着,窗外传来“扑棱”一声,是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腿上绑着个小管。赵佳贝怡解下小管,倒出张卷着的纸条,上面是沈教授的字迹:“速离实验室,助手是‘影子’的人,已通知警卫,今夜有行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顾慎之迅速锁好抽屉里的实验数据,赵佳贝怡则把培养皿里的秧苗小心地移进空间——这是目前唯一的活体样本,绝不能丢。
“走后门,去地窖。”顾慎之抓起墙角的铁棍,“那里有密道,能通到后山。”
地窖阴暗潮湿,堆满了废弃的试剂瓶。顾慎之撬开墙角的一块石板,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你先下,我断后。”他推了赵佳贝怡一把,自己则转身点亮了桌上的酒精灯——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告诉外围的警卫“有情况”。
赵佳贝怡钻进洞口,狭窄的通道里满是泥土的腥气。她摸黑往前爬,手指触到一块冰凉的金属,是个小小的盒子,上面刻着莲花纹——是老陈的遗物,她认得,里面装着他女儿的照片。盒子底下压着张纸,是真正的情报:“密钥在莲心,影子畏光”。
她忽然想起沈教授办公室里那盆不开花的莲,常年放在背光的角落。原来“老物件”指的是这个!
身后传来打斗声,夹杂着顾慎之的喝骂。赵佳贝怡咬咬牙,加快速度往前爬。通道尽头透进微光,她钻出洞口,发现自己站在后山的竹林里,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像碎银铺在地上。
远处传来警笛声,还有隐约的爆炸声。赵佳贝怡回头望了眼实验室的方向,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她握紧手里的盒子,怀里的空间微微发烫——里面的秧苗还在安静地生长,带着穿越时空的韧性。
“我们会赢的。”她对着风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也像是在对那些逝去的人保证。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回应她的话。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竹林深处,那里,新的黎明正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