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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里的潮气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林渊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背着阿蛮的后背渗出薄汗,后颈却泛起凉意——前方岩壁缝隙里漏出的不是月光,是跳动的橙红色光斑。

别出声。

他压低声音,肩膀微微下沉让阿蛮滑到地上。

小翠攥着他衣角的手立刻收紧,指节泛白。

阿蛮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起,伤口结的薄痂被扯得生疼,他倒抽一口冷气,却硬生生把声音咽进喉咙里。

三个人贴着潮湿的石壁蹲下。

林渊眯起眼,顺着岩缝往外瞧——出口处的空地上插着三根火把,火舌舔着铁架噼啪作响,照出五个手持短刀的守卫。

为首的巡逻队长正用刀尖戳着地面,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

矿奴跑了三回,这回再抓不住,你们的月粮全扣!

队长放心,这密道就一个出口。

右边守卫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

那小崽子背着个伤号,还拖着个女娃,能跑到哪儿去?

林渊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

三天前被废去修为时,他跪在矿坑口看巡卫用皮鞭抽阿蛮;

昨天矿洞塌方时,他抱着阿蛮在碎石堆里爬了半里地;

可此刻的紧张比那两次更灼人——阿蛮后颈的伤口虽然结了痂,但若真打起来,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护不住两个人。

强闯的话......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守卫腰间的短刀。

五个守卫,其中三个刀鞘有磨损,应该是常练的好手。

阿蛮虽然壮实,可没了修为就是个普通少年;小翠更不用说,昨天被巡卫扇了两巴掌,现在说话还带着鼻音。

林哥?

阿蛮的声音像片羽毛,

要不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带小翠......

闭嘴。

林渊突然回头,声音比密道里的风还冷。

阿蛮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林渊泛着青黑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被打断腿时,也是这样盯着抽他的巡卫——不是害怕,是在记。

火把的光晃了晃,巡逻队长踢了脚旁边的石头:

再往密道里探探!那小崽子要是敢躲在里面......

等等。

林渊的呼吸突然轻了。

他抬头看向密道顶部,干枯的藤蔓从岩缝里垂下来,因为年代太久,藤皮裂开成丝缕状,在气流里微微晃动。

有几缕藤蔓扫过他手背,触感像晒干的稻草。

九狱塔在丹田深处轻轻颤了一下。

林渊摸了摸掌心的金斑,那道和石壁上一样的纹路此刻有些发烫。

他想起刚进密道时,九狱塔吸收了塌方的灵气后,第二层二字浮现的模样——或许这塔不仅能治愈,还能......

阿蛮,你扶着小翠往后退五丈。

林渊的声音低得只有三人能听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铁片——那是矿洞干活时偷偷磨的,原本想用来凿石,此刻边缘的锋利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小翠的手指还攥着他衣角,这时候却轻轻松开。

她仰头看他,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星子:

林哥,你要做什么?

制造点动静。

林渊扯了扯嘴角,这笑意比之前多了点锐度,

他们要抓我们,我们就先抓他们的注意力。

阿蛮已经半蹲着扶住小翠的胳膊,伤口被牵扯的疼意让他额头冒汗,却只是重重嗯了一声。

两人倒退时,阿蛮的布鞋蹭到一块碎石,一声。

林渊的瞳孔瞬间缩紧——但守卫们的注意力还在出口处,巡逻队长正弯腰捡地上的什么东西,火把的光在他后颈投下阴影。

林渊抬起头,藤蔓在头顶交织成网。

他踮起脚,指尖碰到最粗的那根藤。

干枯的藤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泛白的纤维。

他摸出铁片,刃口抵在藤上——这藤看着脆,实则韧性还在,得割深些才能断。

那小崽子不会真死在密道里了吧?

左边守卫踢了踢脚边的石头,

上次塌方死了三个,这味儿现在还没散......

放屁!

巡逻队长直起腰,手里多了块带血的碎布——是阿蛮衣服上的。

他的脸在火光里涨得通红,

给老子仔细搜!要是让他跑了......

林渊的铁片轻轻划动。

藤蔓纤维断裂的声音比呼吸还轻,可他能感觉到,每割一道,藤蔓的承重就弱一分。

月光从出口处漏进来,照在他泛白的指节上。

九狱塔的震颤越来越清晰,像是在应和他的动作。

林哥......

小翠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带着点发颤的担忧。

林渊没回头。

他盯着藤蔓断裂的位置,计算着角度——等这些藤断开,会砸在守卫们脚边,还是火把上?

要是能把火把砸灭......

巡逻队长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林渊的动作顿住,后背紧贴石壁。

他听见守卫的皮靴碾过碎石的声音,看见火把的光在岩壁上投下的影子越来越长——就快照进密道里了。

铁片的刃口又深了一分。

藤蔓发出细微的声,像是琴弦崩断前的预警。

林渊摸了摸掌心的金斑,那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脉。

他想起阿蛮说不疼了时的表情,想起小翠揉着消肿的肩膀时的惊讶,想起九狱塔在吸收灵气时的满足震颤——或许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任人践踏的矿奴了。

队长!这边有动静!

右边守卫突然喊了一声。

林渊的手指猛地一用力。

铁片划开最后一层纤维,藤蔓断裂的瞬间,他后退两步,藏进石壁的阴影里。

头顶传来细碎的响动,几截干枯的藤条掉在地上。

巡逻队长的刀地出鞘:

谁?!

守卫们的火把光乱成一片。

林渊看着他们的影子在岩壁上晃动,听见阿蛮压抑的抽气声,听见小翠捂住嘴的轻响。

他的手还攥着铁片,刃口在掌心压出红印——但这一次,疼得让他想笑。

藤蔓断裂的脆响混着守卫的呵斥在密道里炸开时,林渊的指甲正掐进掌心那道金斑里。

九狱塔的震颤顺着血脉窜上后颈,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他三天来第三次赌命,前两次输得只剩半条命,这次...他扫了眼缩在阴影里的阿蛮和小翠,舌尖抵着后槽牙,尝到铁锈味。

阿蛮,敲岩壁。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手指快速比了个三长两短的手势。

阿蛮立刻攥紧怀里那截从矿洞捡来的铁镐,受伤的左肩蹭到岩壁时抽了抽,却咬着牙用镐头后端磕向石缝——咚、咚、咚的闷响在密道里荡开,混着守卫的脚步声,像极了矿奴们敲石采矿的动静。

巡逻队长的刀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左边!

那小崽子在左边!两个守卫提着火把往密道深处冲来,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离林渊藏身处只剩五步。

林渊的呼吸突然沉下来。

他摸出腰间铁片,刃口在藤蔓上又划了三道——之前割的位置本就只剩层薄皮,这三刀下去,藤蔓纤维裂开,几截干藤掉在脚边。

他盯着那堆枯藤,想起今早矿奴们搬运的油桶——守卫们总在出口处堆着油桶,说是给火把续油用的,此刻那些油桶就立在离火把两步远的空地上。

队长!岩壁在响!

冲在最前的守卫踹开块碎石,火把光扫过林渊藏身处的藤蔓。

林渊的背紧贴着石壁,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却在看见那守卫腰间的火折子后,瞳孔突然缩紧——对了,守卫们总用火折子点烟,刚才巡逻队长弯腰时,他瞥见那东西别在皮带上,金属外壳在火光里闪了下。

都给老子围紧了!

巡逻队长的吼声震得岩壁落灰,

等抓住那小崽子,老子要把他的手筋......

话音未落,林渊猛地扯断最后一截藤蔓。

干枯的藤条坠地时擦过火把,火星溅起,正落在油桶边缘未擦净的油渍上。的一声,油桶腾起半人高的火舌,热浪裹着焦味扑进密道,守卫们的惊叫声被火焰吞了半截。

救火!

快拿水袋!巡逻队长的刀掉在地上,他扑向最近的油桶,却被火舌舔到衣袖,疼得在地上打滚。

两个守卫撞在一起,火把掉在干草堆上,火势瞬间蔓延到出口的木栅栏,火星子被夜风吹得乱飞,像下了场滚烫的雨。

林渊一把拽起小翠的手腕,另只手勾住阿蛮的胳膊。

阿蛮的伤口被扯得裂开,血珠渗出来染红了林渊的袖口,却咬着牙把重量全压在林渊肩上:

林哥,我能跑!

小翠的手冰凉,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里,可她没哭,只睁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跟着他往出口冲。

火光里的守卫像无头苍蝇。

那个举着火折子的守卫被火烤得后退,火折子地掉在地上,林渊的脚尖刚好碾过那东西——金属外壳硌得生疼,却让他想起三天前被抽断肋骨时,也是这样的疼,疼得人清醒。

抓住他们!

别让矿奴跑了!

有守卫举着短刀冲过来,刀尖离林渊后颈只剩半寸。

林渊猛地转身,用铁片划向对方手腕——这是他在矿洞磨了七天的铁片,此刻终于见了血。

守卫惨叫着松手,短刀落地,林渊弯腰捡起,反手架在对方脖子上:

再追,我捅穿你喉咙。

那守卫被火光照得脸色惨白,喉结抵着刀刃动了动,终究是退开两步。

林渊拽着阿蛮和小翠冲进夜色,背后的火势映得半边天发红,巡逻队长的骂声被风吹散:

老子明天就带一百人搜山!你们跑不出十里——

三个人的脚印在泥地上歪歪扭扭。

阿蛮的血滴在草叶上,每滴都像朵小红花;小翠的布鞋跑丢了只,光脚踩在碎石上,却咬着嘴唇不吭声;林渊攥着短刀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他能听见九狱塔在丹田深处嗡鸣,像在为这场逃亡喝彩。

往左!

林渊看见山脚下那堆黑影——是矿区废弃的马厩,屋顶的茅草早被拆去烧火,只剩几面断墙。

阿蛮的呼吸越来越粗,每跑两步就踉跄一下,终于在离马厩十步远的地方栽倒:

林哥...我不行了...

林渊半蹲着接住他,后背的汗浸透了衣服。

小翠蹲下来帮阿蛮按住伤口,指尖沾了血,却只是小声说:

我、我撕裙子...

她的布裙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小腿上青紫色的瘀伤,可她像没感觉似的,把布条一圈圈缠在阿蛮肩上。

马厩的断墙在夜色里投下阴影,风卷着火星从他们头顶掠过。

林渊望着远处矿区的火光,听着逐渐逼近的喊杀声,摸了摸怀里的短刀——这是他第一次握刀不是为了凿石头,而是为了杀人,为了活着。

九狱塔的震颤突然变得灼热,他想起塔第二层浮现的二字,或许从今晚开始,因果的线,终于缠上了他的手腕。

进去。

他扯着阿蛮的胳膊往马厩里拖,断墙的碎石扎进掌心,疼得他倒抽冷气,

今晚他们找不到,明天...明天再说。

马厩里的霉味混着血味钻进鼻腔。

阿蛮靠在墙根,闭着眼直喘气;小翠蜷在他脚边,把最后一截布条系紧,抬头时脸上沾了草屑;林渊站在缺口处,望着矿区方向越来越多的火把,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九狱塔的嗡鸣——这声音,像极了某种苏醒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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