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后背重重撞在传送阵石壁上时，喉间的腥甜几乎要涌到舌尖。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尝到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墨辰用混沌血脉祭炼的引灵符只能支撑半柱香，而他能清晰听见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像无数把淬毒的针正扎进耳膜。
嗡——
识海突然传来九狱塔的震颤，第七层塔纹如活物般游走到眉心。
林渊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里映出三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他用分魂术凝聚的灵魂投影，正分别朝着影绝、幽月与执法大军的方向掠去。
本体则顺着传送阵裂隙滑进虚空阴影，指尖掐着隐息诀，心跳声在耳中被无限放大。
那是......分魂术？幽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铃，从左侧传来。
林渊能感觉到她的神识扫过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带起一阵刺痒。
这位灵界执法者的法袍是月白色的，袖口绣着碎星纹，此刻正悬浮在十丈外的屋檐上，腰间悬着的锁灵鞭正泛着幽蓝灵光——那是专门用来封印修士灵力的法器。
影绝的追击更狠。
这位重伤未退的监察使直接撕了张血遁符，周身腾起暗红色雾气，原本被归墟剑割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他的右手始终攥着半块碎裂的魂玉，指节发白：林渊！
你毁我魂玉，断我晋升大乘的机缘，今日便是死，也要剜了你心头血祭魂！
林渊藏在虚空里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能听见影绝声音里的癫狂——灵界监察使的魂玉不仅记录罪证，更是积累功德的容器，每镇压一名重犯，魂玉便会凝聚一丝。
方才那枚魂玉里至少存了三十年的功绩，足够让影绝在冲击大乘时多三成把握。
主上小心！
左侧的灵魂投影突然发出闷哼。
林渊心头一紧，分出一缕神识探过去——原来是幽月动了真章。
她的锁灵鞭化作千万道银线，穿透投影的胸膛，每根银线上都缠着细小的灵界烙印，那是灵界规则的具象化，专克下界飞升者的修为。
灵界烙印？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曾听破晓说过，这是上界用来驯化飞升者的手段，一旦被烙上，修为便会被压制三成，且终身无法反抗灵界命令。
此刻那烙印正顺着投影的灵脉往上爬，淡金色的纹路像活虫般啃噬着分魂的灵光。
第八层......开。他低喝一声，丹田处的九狱塔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第七层与第八层的塔纹在体内交织，如两条巨龙相互撕咬，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但下一刻，那股压制力竟顺着分魂倒灌回去——幽月的锁灵鞭地断裂成两截，她踉跄着后退三步，鬓发散乱，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竟然触及第八层？！
林渊藏在虚空里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九狱塔的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包括苏清璃。
这塔每一层都是天道设下的囚笼，第八层的力量，本是用来镇压越界者的——可如今，这力量却成了他反制灵界的利器。
右侧传来利器入肉的声响。
林渊转头望去，影绝的血遁符已经燃尽，他正握着一柄骨刀，将第三个灵魂投影劈成两半。
监察使的玄色斗篷几乎被血浸透，左眼蒙着的黑布不知何时掉了，露出下方狰狞的伤疤——那是当年围剿古魔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喘息不住抽搐。
只剩本体了！影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的雀跃，林渊，你以为分魂术能骗得过我？
老子修的是破妄眼，再精妙的幻术在我面前都是狗屁！他抬手捏碎一张追魂令，空中顿时浮现出林渊的灵识波动轨迹，像一条发光的锁链，直指向虚空阴影处。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锁链正顺着灵识波动蔓延过来，每靠近一分，便有万根钢针刺入识海。
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还在翻涌，但方才反弹幽月的烙印已经消耗了他六成灵力，现在又要同时应对影绝的追魂术......
当啷——
归墟剑突然从他袖中飞出，悬浮在身前。
剑身上的九道暗纹全部亮起，发出清越的剑鸣。
林渊望着那道熟悉的剑影，喉间的腥甜终于压不住，地吐在虚空里，染得归墟剑一片猩红。
幽月！
结困仙阵影绝的破妄眼已经锁定了林渊的位置，他举起骨刀，刀尖凝聚的魂火几乎要烧穿虚空，今日就算拼着再废一条胳膊，也要把这小崽子钉死在中枢！
幽月的指尖快速结印，周身浮现出十二面刻着星图的玉牌。
她的目光扫过林渊染血的嘴角，又落在归墟剑的暗纹上，眼底闪过一丝忌惮——方才那记反弹的烙印，已经震得她神魂动荡，此刻结阵的手竟有些发抖。
林渊望着逐渐合拢的困仙阵，忽然笑了。
他的左手按在丹田的九狱塔上，能感觉到第八层的力量正顺着经脉游走，在掌心凝聚成一团金色光雾。
归墟剑的剑鸣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促他做最后的决断。
影绝，你说要剜我心头血。他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从虚空阴影中传向四方，可你知道吗？
九狱塔里关着的，从来都不是我。
影绝的动作顿了顿，破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幽月的结印也慢了半拍，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这刹那，归墟剑的剑鸣骤然拔高。
林渊的右手按在剑柄上，能感觉到剑身里传来熟悉的热意——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共鸣。
他望着影绝和幽月逐渐凝固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该结束了。他轻声说。
归墟剑的剑尖微微颤抖，一道青色剑气从剑刃上缓缓渗出，像一条苏醒的灵蛇，在虚空中划出半道圆弧。
归墟剑的青色剑气划出半道圆弧时，林渊的瞳孔里倒映着三个合体境执法者骤缩的瞳孔。
那三人原本呈品字形围堵过来，最左侧的老者刚举起降魔杵要砸下，剑气已穿透他的丹田——灵核碎裂的爆响混着血雾炸开，另外两人甚至来不及结印，剑气余势不减，直接洞穿了他们的咽喉。
三具尸体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比任何咒语都有效。
周围的执法者们下意识后退半步，手中法器的灵光明显暗了几分。
林渊趁机脚尖点在影绝方才劈碎的分魂残影上，借力跃上十丈高空，掌心亮出从影绝储物袋里摸出的玄铁令牌——那是灵界监察使的身份凭证，此刻被他攥得发烫。
我乃天命继承者！他的声音裹着灵识扩散，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识海里，灵界祖碑上早有刻痕，谁敢阻我，便是与天道为敌！
这句话像投入油锅的水滴。
执法者们面面相觑，几个年纪稍长的修士瞳孔微颤——他们曾在古籍里见过天命继承者的传说，据说每十万年灵界才会降下一道祖碑刻痕，得此运者可代天巡狩，连大乘期长老都要礼让三分。
幽月的锁灵鞭在掌心蜷缩成蛇形，月白法袍下的手指骤然收紧，她分明看见影绝的玄铁令牌在林渊手中泛着微光——那是只有监察使嫡系才能激活的天鉴纹。
放屁！影绝的破妄眼几乎要瞪出血来，他踉跄着冲上前，骨刀上的魂火将左半边脸映得青红，这小贼偷了我的令牌！
灵界祖碑三百年前刚刻过镇狱使，哪来的什么继承者？
给我杀——
他的字还卡在喉咙里，林渊的左手已按上丹田。
九狱塔第八层的塔纹如活过来的金蛇，顺着脊椎窜上后颈，在皮肤下形成一道金色纹路。
原始天道之力从塔底翻涌而出，那是他在因果狱试炼时窥见的规则碎片——所谓天道囚笼，本就是最锋利的钥匙。
虚空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林渊脚下的空气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每道缝隙里都渗出混沌色的雾气。
影绝的骨刀刚触及那雾气便开始崩解，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顺着刀纹往外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灵脉。
幽月的困仙阵玉牌地裂开一道细纹，她望着林渊背后浮现的九狱塔虚影，终于想起古籍里那句被封禁的记载：九狱现，天道乱。
林渊低喝一声，归墟剑自动护在身侧，剑气形成的光罩裹住他的身影。
空间裂缝在他脚下急速扩大，露出裂缝另一端的青灰色山峦——那是他用因果狱预见的逃脱路线。
影绝疯了似的扑过来，骨刀掷出的瞬间，他的破妄眼里映出林渊转身的侧脸。
告诉你们的主子......林渊的声音混着空间乱流的尖啸，我不只是继承者，更是他们的终结者。
影绝的骨刀擦着他的衣角划过，在光罩上激起一串火星。
幽月猛地抛出最后一张锁空符，却见那符纸刚触及裂缝便燃烧成灰烬——原始天道之力连灵界规则都能吞噬，何况一张符咒？
空间裂缝闭合的瞬间，林渊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湍急的河流。
归墟剑的光罩在乱流中剧烈震颤，他能听见九狱塔在识海里发出钟鸣般的嗡响，每一声都在修复他被反噬的灵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突然消失，他重重砸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归墟剑地插入身侧的岩石，溅起几点火星。
主上！
熟悉的嘶哑嗓音从上方传来。
林渊仰头，看见铁衣裹着玄色披风从树顶跃下，腰间的鬼头刀还沾着新鲜血迹。
这位跟随他从修真界杀上来的老部下，左眼的刀疤此刻正随着嘴角的笑意抽动：属下按您的吩咐，在青冥谷布了三重埋伏。
灵界的追兵......
先别说话。林渊咳出一口黑血，伸手按住铁衣要扶他的手。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正在退潮，丹田处传来火烧般的灼痛——这次强行撕裂空间，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
但当他抬眼望向谷口时，却见晨雾中隐约露出几顶绣着九霄盟纹的帐篷，炊烟混着药香飘过来，其中一缕，是苏清璃最爱的沉水香。
先......帮我取药。他扯动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
而在谷外十里处，灵界的传讯鹤正扑棱着翅膀冲上云霄，爪间攥着染血的密报——林渊·九霄盟主·疑似天命继承者，已突破中枢防线，下落不明。
山风掠过林渊额前的碎发，将他嘴角的冷笑吹得更淡了些。
在铁衣扶他起身的刹那，他瞥见谷中某处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痕迹——九道塔纹，正随着晨光缓缓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