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瞳孔在金芒逼近的瞬间缩成针尖。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气息里蕴含的法则之重——不是单纯的力量压制，更像是某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在显化。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疯狂震颤，第八层的刻痕如活物般游走，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仙域圣尊。他低低重复这四个字，喉间泛起血腥气。
百年前在混沌祭坛封印苏清璃时，那道被混沌侵蚀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九狱塔不是你的金手指，是......话未说完的余音混着此刻天道令上流转的纹路，像根细针扎进识海。
金芒在十丈外凝成人形。
来者身披九爪金龙纹法袍，每片鳞甲都流转着星辉般的光，腰间玉牌上天道令三字如活物，正与九狱塔的刻痕共鸣出刺耳的嗡鸣。
林渊甚至能闻到焦糊味——那是两种法则在虚空里对撞产生的灼烧气。
林渊，你私改天命，纵容九狱塔吞噬天道法则。圣尊开口时，林渊的识海竟自动泛起涟漪，仿佛这句话本身就是某种规则。
他注意到对方的眼睛：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像两潭结了万年冰的深湖，今日由我主审，五大圣人监刑。
话音未落，圣尊身后的天空突然裂开五道金色缝隙。
五道身影从中踏出，每一步都让云层塌陷。
为首者正是太虚，白衣胜雪，腰间悬着半卷《太虚剑经》，那是林渊曾在古魔渊得到的残篇原版。亵渎天命者，当受魂锁之刑。太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刺得林渊耳膜生疼。
第五道身影出现时，林渊的神识突然一滞。
那是玄天宫曾经的三巨头之一白芷，此刻她眼尾染着暗红，指尖缠着细小的命运丝线——正是阵法师玄冥的手段。
白芷抬头与他对视的刹那，睫毛猛地颤了颤，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启阵。玄冥的声音从最右侧传来。
这个瘦高的灰袍老者双手结出十二道印诀，每道印诀都带起空中漂浮的命运丝线。
那些丝线本是半透明的，此刻却泛着妖异的紫，像无数条活物般钻进云层，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林渊团团围住。
林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的因果线——那些与苏清璃的羁绊、与九霄盟的牵连、甚至百年前在矿洞觉醒九狱塔的刹那——正被丝线强行剥离。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记不起苏清璃的脸，只记得混沌祭坛上那对亮如寒星的眼睛。
他低吼一声，掌心泛起暗金色光芒。
弑天血脉在血管里沸腾，轮回剑意从丹田直冲识海，与九狱塔第八层的刻痕撞出刺目的光。
被剥离的因果线突然一顿，几缕最坚韧的（与苏清璃相关的那部分）竟开始逆流。
好强的执念。太虚的眉峰微挑，指尖轻点。
原本缠在林渊脖颈的丝线突然收紧，勒得他喉头一甜，鲜血溅在丝线上，却像滴进油锅里的水，滋滋作响。
这是天命锁魂阵。圣尊终于动了，他抬起手，天道令上的纹路突然活过来，你每挣扎一次，就会加速灵魂的崩解。
林渊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撕裂。
九狱塔第七层的纹路彻底淡去，第八层却亮得刺眼，某种古老的力量正顺着塔基涌入他的经脉。
他想起苏清璃被混沌侵蚀前，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渊哥哥，九狱塔是天道的囚笼......
囚笼？他咬着牙笑了，鲜血混着笑声喷在丝网上，那我就做破笼的人！
话音未落，识海里的九狱塔突然发出轰鸣。
第八层的刻痕全部亮起，原本束缚他的命运丝线竟开始扭曲——有的断裂，有的倒卷，甚至有几根反向缠上了玄冥的手腕。
玄冥的脸色骤变，结印的手猛地一抖，阵法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大胆！太虚长剑出鞘，剑气如银河倾泻。
林渊却在这刹那看清了白芷的脸：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眶通红，那根缠着她指尖的命运丝线正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林盟主......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混着阵法的嗡鸣几乎听不清，当年玄天宫覆灭时，是你救了我徒弟......
林渊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圣尊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天道令重重压在他胸口。
九狱塔的力量被强行压制，命运丝线趁机缠上他的四肢百骸，连识海都开始模糊。
结束了。圣尊的声音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
林渊最后看到的，是天际那道漆黑的裂缝——比百年前更宽了些，裂缝深处，有个影子动了动，像在确认什么。
苏清璃......他在意识彻底沉睡前，用尽最后力气念出这个名字。
九狱塔第八层的刻痕突然化作一道光，没入他的眉心。
而在裂缝深处，那道影子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林渊的意识正被黑暗一寸寸吞噬，识海深处九狱塔第八层的刻痕突然爆发出灼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猛地戳进他的天灵盖。
他喉间发出含混的闷哼，睫毛剧烈颤动——有什么东西在打破这死亡般的寂静。
是风。
不同于之前被法则压制的凝滞，这缕风带着极淡的梅香，掠过他被血浸透的鬓角。
林渊混沌的感官突然敏锐起来，听见布料撕裂虚空的轻响，看见一道素白衣影从他身侧半尺处闪现。
那身影的手腕绷得笔直，掌中短刃寒芒如电，正朝着十丈外灰袍老者的后心刺去！
玄冥！太虚的惊喝几乎与短刃破空声同时炸响。
灰袍老者的后背瞬间泛起紫芒，那是命运丝线凝成的护体灵光。
但来者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白芷的指尖在刺出前微微发抖，可这颤抖反而让短刃的轨迹诡异地错开了灵光最厚实处。的一声轻响，利刃没入玄冥右肾三寸，带出的血珠甚至还没落地，她已贴着老者耳畔低喘：我欠你一次命债。
这是玄天宫覆灭时，林渊为救她那被妖兽叼走的小徒弟，硬接了三阶妖丹自爆的代价。
此刻从她咬破的唇间溢出的，是十年前那声林盟主小心的回响。
玄冥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能清晰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伤口疯狂流逝，命运术法在剧痛中出现了第一道裂痕——原本缠绕林渊的紫线突然扭曲，其中最坚韧的那根因果线竟擦着林渊脖颈划过，在虚空中留下焦黑的痕迹。
机会！林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九狱塔第八层的刻痕在识海深处燃烧，他能听见塔基下传来古老的轰鸣，那是因果剥离的力量在挣脱圣尊的压制。
经脉里像是流淌着熔浆，每运转一丝法力都如万蚁噬骨，但他还是咬碎了舌尖，用血腥气强行撑开混沌的意识：给我裂！
命运锁链缠上他脚踝的瞬间，林渊的右手突然泛起暗金纹路。
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如决堤洪水般灌入经脉，他能看见那些紫线在视线里变成了流动的光带——每根光带都连着某个阵法节点。
他猛一跺脚，地面在法则震荡中崩裂，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锁链最薄弱处。
咔嚓！
最粗的那根命运锁链应声而断。
林渊的左肩被崩断的丝线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在这剧痛中，他的左眼突然泛起诡异金芒。
那是他在百万年前的天命井中，被井中残魂强行烙下的篡命之瞳——此刻终于被生死危机唤醒。
金芒覆盖视野的刹那，林渊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见的不再是五大圣人与漫天紫线，而是无数交缠的光链：红色是生，黑色是死，金色是天命，而最中央那团刺目的银芒，正是天命锁魂阵的命脉节点。
原来在这里。他低笑一声，轮回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掌中。
剑身上流转的不是寻常剑气，而是九狱塔第八层特有的因果之力，每道剑痕都在虚空中撕开细小的黑洞。
太虚最先察觉不对。
他刚要掐诀加固阵法，便看见林渊的瞳孔金芒暴涨，剑锋突然转向左侧的青衫圣人。
那是负责镇压的，此刻本该与他合力封锁林渊退路，可下一秒——
衍圣的指尖突然凝聚出毁灭法则，目标竟直指右侧的！
你疯了？！枯圣的护体灵光骤亮，手中骨杖横扫而出。
两位圣人的法则在半空对撞，爆发出的气浪掀翻了整片云层。
紫线组成的大阵被这股力量冲得七零八落，原本缠在林渊腰间的锁链地断裂，他的身影瞬间拔高十丈。
逆命？！太虚的白衣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握剑的手首次出现颤抖。
作为九狱塔曾经的守护者，他太清楚篡命之瞳意味着什么——那是连天道都要忌讳的命运篡改者。
此刻林渊眼中的金芒，正如同当年被封印在塔底的那位存在。
林渊踩在断裂的命运锁链上，鲜血顺着下颌滴进领口。
他望着下方混乱的阵法，望着五大圣人震惊的脸，望着白芷正将短刃从玄冥体内拔出（那老者已瘫倒在地，紫线在他指尖疯狂萎缩），突然笑出声来：命运？他的声音混着九狱塔的轰鸣，传向四面八方，不过是弱者给自己套的枷锁。
太虚的剑坠地。
他望着林渊眼中越来越盛的金光，终于想起古籍里那句被抹去的记载：当篡命之瞳与九狱塔共鸣，天命锁魂阵......
话音未落，林渊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金芒。
他的双瞳完全被金光笼罩，连眉骨都泛起暗金纹路。
在这金光中，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脚下的虚空里，天命锁魂阵的脉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紫线，此刻竟像被烈火灼烧的蛛丝，正从最中央的节点开始，一寸寸崩解。
给我看清楚。林渊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威严，他抬起手，指向阵眼，这才是......
话音戛然而止。
天际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所有人抬头望去，便见那道百年前林渊曾见过的漆黑裂缝，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裂缝深处，有个被黑雾笼罩的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点——
林渊眼中的金芒骤然收缩，九狱塔在识海深处发出哀鸣。
他望着下方重新聚拢的圣人，望着正在修复的阵法裂痕，突然露出极淡的笑。
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始。
命运？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云层，落在裂缝深处那道模糊的身影上。
苏清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渊哥哥，九狱塔是天道的囚笼......
那就让他们看看。林渊的掌心泛起九狱塔的纹路，破笼的人，能走到哪一步。
此刻高空之上，他的双眸金光流转，清晰映照出下方正在重组的天命锁魂阵——每根紫线的走向，每个节点的位置，都在他的金瞳中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