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站在九霄盟密室中央，指腹反复摩挲着案几上幽蓝的混沌回音石。
石头表面的纹路与他在封印碑前见过的血契古字完全重合，震感顺着掌心窜入经脉，像有根细针在魂海深处轻轻挑动。
该去了。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迟疑。
苏清璃被混沌侵蚀的面容、灵界人族被镇压的惨状、九霄盟弟子举着传讯玉符的焦急身影——这些画面在他识海最深处翻涌，最终凝成一柄淬了火的剑，刺得他心口发疼。
他解下腰间的九霄令，轻轻放在案头，那是盟主身份的象征，此刻却不如胸前发烫的混沌印记来得重要。
当他的神识完全融入回音石时，整间密室突然被青灰色雾气笼罩。
混沌海的虚空风暴在耳边炸响，像万千利刃刮过耳膜，皮肤表层泛起细密的血珠——这是穿越混沌裂隙的代价。
他咬着牙稳住法诀，目光始终锁在印记发烫的方向，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召唤
再睁眼时，腐锈金属的腥气涌进鼻腔。
林渊站在一座由暗紫色岩石堆砌的建筑前，石墙上爬满蠕动的黑色触须，每根触须顶端都嵌着半枚碎裂的玉简——那是被精神屏障吞噬的修士残识。混沌神教圣殿。他默念着这个在情报里听过无数次的名字，目光扫过门楣上斑驳的血纹，胸口印记的震动突然加剧，像有滚烫的岩浆在皮肤下流动，直指圣殿最深处。
东侧隐秘通道藏在第三块刻着逆十字的岩石后。
林渊屈指一弹，石屑纷飞间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他刚迈出半步，识海突然泛起涟漪——无数苍白的脸从虚空中挤出来，有被血瞳吞噬的外门弟子，有死在混沌裂隙的散修，甚至还有他在矿奴时期被监工鞭打的自己。
那些脸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背叛者入侵者终将被吞噬。
是残魂怨念的精神侵蚀。林渊瞳孔微缩，左手迅速结出轮回印。
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顺着经脉翻涌，他的识海突然变得清明，像被晨雾洗过的镜面——那些幻影的攻击轨迹在他眼前清晰呈现，每道怨念波动都带着细微的暗纹，那是血瞳特有的精神印记。
命运轨迹预演。他低喝一声，右手按在剑柄上。
轮回剑嗡鸣出鞘，剑身上流转的银芒扫过识海，那些试图缠绕他神魂的锁链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他掌心泛起淡金色纹路，血契封印术如蛛网般蔓延，瞬间裹住最深处那团漆黑的怨念核心——那是所有幻影的源头。
好手段。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渊抬头，只见半空中的血雾正凝聚成一个身影：赤发如血，左眼是普通的黑瞳，右眼却泛着妖异的猩红竖纹，身上披着用修士脊椎骨串成的披风，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脆响。
圣殿护法血瞳。林渊握紧剑柄，目光扫过对方腰间悬着的九枚魂珠——每枚珠子里都封着一位化神期修士的残魂，这是情报里提到的精神侵蚀法器。
血瞳抚掌轻笑，猩红右眼突然爆出刺目红光：能破我第一层幻影，你比那些废物强多了。
但你以为...这就是精神屏障的全部？他指尖轻点，被林渊封印的怨念核心突然炸裂，无数黑色触须从虚空中钻出，竟穿透了轮回剑的银芒，直接刺向林渊的眉心。
林渊旋身避过，左肩被触须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滴落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在古魔渊获得的《太虚剑经》残篇——剑者，破妄也。
他闭目凝神，将全部神识注入轮回剑，当再睁眼时，瞳孔里倒映着万千世界的虚影，却独独没有那些烦扰的幻影。
剑气如银河倾泻，不仅斩断了所有触须，更将血瞳的精神屏障撕开一道裂缝。
血瞳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后退两步，脊椎骨披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意思...看来教主说的，就是你？他忽然露出森白的牙齿，不过没关系，真正的考验在圣殿里面——混沌意志的怒火，可不是你这点小手段能承受的。
林渊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透过被撕开的屏障，隐约看见圣殿深处有座被黑雾笼罩的石屋。
那里，混沌印记的震动几乎要穿透他的胸膛，他甚至能听见模糊的、熟悉的声音在呼唤。
苏清璃。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轮回剑重新归入剑鞘，他抬头看向血瞳，眼神如淬过寒潭的刃：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要走进去。
血瞳的猩红右眼突然剧烈收缩，他望着林渊走向圣殿深处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等你见到那东西...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了。
就在林渊的指尖即将触到圣殿石门时，门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松动的震颤。
他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向血瞳，却发现对方已化作血雾消散，只余下一句话在虚空里回荡：记住...你救的，可能从来都不是她。
石门前的黑雾突然翻涌，露出门内若隐若现的青铜锁链——每根锁链上都刻着与混沌印记同源的纹路，而锁链尽头，一个被黑雾包裹的身影正缓缓抬头。
林渊的指尖距离石门不过三寸，锁链尽头那团黑雾却在此时突然翻涌。
他瞳孔微缩——黑雾中露出的半张脸，左眼尾那颗朱砂痣与苏清璃如出一辙。
喉间泛起腥甜，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中那抹熟悉的气息愈发清晰，像是有根细若游丝的红线，正从他心口的混沌印记里钻出来，轻轻缠上黑雾里的影子。
擅闯圣殿者，死。
阴恻恻的冷笑突然从左侧传来。
林渊旋身，正看见血瞳从石壁渗出的血雾里凝形——这次他的赤发根根倒竖，脊椎骨披风上的碎骨泛着幽蓝鬼火，右眼中的猩红竖纹竟连成了螺旋状，那是精神力透支到极致的征兆。
你不是该逃了？林渊反手握住轮回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注意到血瞳腰间的九枚魂珠正在剧烈震颤，其中三枚已经裂开细缝——方才那道精神屏障被破，显然让这护法伤了根基。
血瞳咧嘴露出森白牙齿，右手五指成爪按在胸口：教主说过，变数若入圣殿，宁可自损神魂也要拦下。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癫狂的虔诚，万魂噬心咒！
话音未落，林渊识海突然炸开万千尖啸。
那些被血瞳吞噬的修士残魂从四面八方涌来，有元婴期大修士的愤怒咆哮，有化神境强者的不甘嘶吼，甚至还有个稚嫩的童声喊着娘亲救我——正是三日前九霄盟被袭时，他没能救下的药童小安。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闭眼，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如潮水漫过识海——那是他突破大乘期时，九狱塔自动解锁的篡命之瞳。
刹那间，血瞳的动作在他眼中慢如龟爬：对方右手食指正凝聚黑芒，那是咒语完成的最后一步；脊椎骨披风上的鬼火正按某种规律明灭，对应着魂珠的震颤频率；就连空气里漂浮的血雾，都在预示着三息后血瞳会向西北方暴退。
三息。林渊在心底默念，左手快速结出因果印。
九狱塔第二层的因果剥离能力被催至极限，他能清晰看见血瞳脚下虚空中的因果线——那些连接着圣殿深处、连接着混沌神教教主、甚至连接着三十年前血瞳亲手弑师的暗红丝线，正被他一根根扯断。
小安，我来了。林渊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九狱塔特有的青金色纹路。
他没有去躲那些扑来的亡魂，反而迎着血瞳的方向踏出一步——轮回剑离鞘三寸，剑尖挑破了最前排那道童魂的黑雾。
不是斩杀，而是轻轻一引，将那道残魂送进了自己的识海。
你疯了？！血瞳的瞳孔骤缩。
他的万魂噬心咒最狠的地方，就是让修士在承受亡魂撕咬时，还要被迫共情那些死前的绝望——可林渊竟主动接纳了一道残魂？
但下一刻他便明白过来。
林渊的识海里，九狱塔塔身正在缓缓旋转，每道塔纹都泛着温暖的金光。
小安的残魂刚触到塔纹，立刻发出欢快的轻鸣，原本破碎的灵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血瞳的精神烙印在塔纹下如冰雪消融，只剩下最纯粹的、孩子对生的渴望。
原来如此......血瞳的声音突然发颤，九狱塔......是用来渡魂的？他终于想起教主料敌时漏掉的情报——那座被说成混沌凶器的塔，或许根本就是......
因果已断。林渊的声音冷如玄冰。
他的右手终于完全抽出轮回剑，剑身上的银芒不再是防御性的流转，而是凝成了一道笔直的光刃。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剑式，却让血瞳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神魂都被锁定，连消散成血雾的机会都没有。
不——血瞳试图召回魂珠抵挡，可那些被因果剥离斩断联系的魂珠却纷纷坠地，在他脚边摔成碎片。
轮回剑的光刃穿透他的胸膛，却没有鲜血流出——因为这一剑直接斩向了他的神魂。
血瞳的身影开始虚化，他的左眼终于露出恐惧：教主...会杀了你的......话音未落，他的神魂便如被风吹散的灰烬，连句完整的威胁都没能说完。
随着血瞳陨落，圣殿外围的精神屏障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那些蠕动的黑色触须瞬间萎缩成灰，嵌在石墙上的玉简同时爆成齑粉。
林渊的混沌印记突然烫得惊人，他踉跄着扶住石门，识海里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终于清晰起来——是苏清璃的神识波动，带着她独有的清冷梅香，混着混沌特有的腐锈味，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动着他的魂海。
清璃？林渊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按在石门上，仿佛这样就能触到门内的人。
识海里的波动更剧烈了，像是有人在回应他的呼唤，又像是在警告他后退。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意识里有苏清璃的温柔，有混沌的疯狂，还有......一丝熟悉的痛楚——那是当年在古魔渊，她为他挡下魔修攻击时，留在他识海里的痛。
我来了。林渊咬着牙推开石门。
门内的空间比他想象中狭小，中央立着一座青铜祭坛，祭坛上缠绕着九根手臂粗的锁链，每根锁链都刻着与他胸口印记同源的纹路。
锁链尽头，一个被黑雾包裹的身影正跪在祭坛前，黑色雾气从她七窍溢出，却掩不住她发间那支青玉簪——那是他在筑基期时，用雪山寒玉亲手雕的。
清璃！林渊冲过去，却在离祭坛三步远的地方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
他伸手去碰那屏障，掌心立刻泛起焦黑——是混沌之力特有的腐蚀。
锁链突然剧烈震颤，黑雾中的身影缓缓抬头，露出半张脸：右眼是苏清璃熟悉的琥珀色，左眼却泛着混沌特有的暗紫，眼尾的朱砂痣在黑雾中格外刺眼。
渊......那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却让林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刚要开口，识海突然传来警兆。
轰——
圣殿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巨兽从沉睡中苏醒。
林渊猛地转头，便看见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身高足有两丈，皮肤呈现混沌海特有的青灰色，双眼是空洞的漆黑，却有两道猩红目光从眼眶里射出来，像两把淬毒的剑。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由混沌晶矿铸成的巨斧，斧刃上凝结着未干的血珠。
守殿使者·黑曜。林渊默念着这个在情报里听过的名字，后背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比血瞳强了不止一个层次——那是半步永恒的威压，就算隔着屏障，也压得他膝盖发颤。
黑曜的目光扫过地上血瞳的残魂，又落在林渊身上。
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在林渊识海里炸响：擅闯圣殿者，死。
林渊握紧轮回剑，目光扫向祭坛上的苏清璃。
她的黑雾中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锁链——那是当年他们在灵界并肩作战时，她常做的小动作，示意他再等等。
清璃让我等。林渊在心底重复着这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