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那一声轻响,像是从时间的裂缝里漏出来的气息,微弱却刺耳,仿佛一根冰冷的针,顺着耳膜扎进颅骨。它不属于任何人,却又像来自所有人——是无数双瞳孔骤然收缩时挤压出的气流,是欲望在喉咙深处打结后崩断的声音。夜风穿过拍卖场高耸的穹顶铁栅,带着金属锈蚀的气息,在黑暗中悄然游走,拂过每一寸紧绷的神经。
黑布滑落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原本低语嗡鸣的大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连呼吸都成了奢侈。灯光如刀,精准地劈开阴影,落在中央那座铁笼之上——而笼中之人,便在这光下缓缓显形。
下一秒,寂静炸裂。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潮水退去后裸露的礁石,一片片暴露在众人失控的情绪之下。有人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琥珀色的液体溅上地毯,像凝固的血。议论声像野火燎原,烧穿了矜持与体面的外壳:
“这……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他妈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这不是人,是神造的幻象!”
“她要是能看我一眼,我把公司股份全捐了我都认!”
男人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欣赏,而是狩猎者看见猎物时那种赤裸的贪婪。他们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一寸寸舔舐过去,试图穿透那层薄如蝉翼的白衣,窥探藏在轮廓下的秘密。可越是凝视,越觉遥远——她美得不像凡间之物,而像一场误入尘世的梦境,如今却被粗暴地锁进铁笼,标上价格,任人竞价。
她站在那里,不动,不语,却已让整个世界失衡。
那袭素白丝裙仿佛不是穿在她身上,而是从她肌肤里生长出来的一般,贴合得近乎亵渎。腰线收得极细,往下是流畅的弧度,往上则是若隐若现的起伏,每一道曲线都在挑战人类理智的底线。她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像是月华凝成的玉雕,眉梢轻轻一挑,便足以撩动千军万马的心跳。眼帘低垂,眸光未动,可那双眼睛深处,却似藏着一片深秋的湖,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的气质——不媚,不笑,甚至没有一丝讨好世界的意图。她只是站着,就让人觉得,她是不该被注视的。她是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初雪,是深夜独自绽放的昙花,是只应存在于诗行与传说中的存在。而现在,她却被关在铁栏之后,像一件待售的艺术品,等待被人买走、占有、撕碎。
台下的喧嚣早已失控。
竞价声此起彼伏,数字一次次被推高,每一次加码都伴随着愤怒的咆哮和不甘的咒骂。金钱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真正争夺的,是所有权,是对美的绝对掌控。
“三千万!我宋忠出三千万!”包厢内,一声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宋忠站在窗前,西装笔挺,领带歪斜,额角青筋暴起。他是京城权贵圈里出了名的狠角色,女人于他不过是玩物,换一个比换衣服还快。可此刻,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掌心湿冷,指尖微微发颤。他盯着铁笼中的女人,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点燃。
“比白雪玲强百倍……千倍!”他咬牙切齿,声音里透着偏执,“我要定了她。四千万!立刻给我顶上去!我要让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呼吸、她的梦、她的命,全都归我所有!”
而在另一侧幽暗的包厢里,叶晨峰静静地立着,身影如雕塑般凝固。
当黑布掀开的那一瞬,他的灵魂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力量狠狠拽住,拖回了那个血色弥漫的末日。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嘴唇微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雪琪……?”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匕首,缓缓插进心脏,再慢慢转动。洛雪琪——那个曾与他穿越核爆废墟、在尸潮中并肩厮杀的女人;那个在他怀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时空裂缝的恋人。他还记得她最后的话语:“等我……” 那三个字,像诅咒一样缠绕了他整整十年。
而现在,这个女人——不只是相似,而是完全复刻。那眉宇间的倔强,眼底那一抹拒人千里的寒意,甚至连她微微抿唇时嘴角那道若有若无的弧度,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而荒凉:“不可能……可为什么,我的心,疼得像要裂开?”
虎哥察觉异样,低声问身旁的毛康平:“叶先生怎么了?平时天塌下来都不眨眼的人,现在像个丢了魂的疯子。”
毛康平望着叶晨峰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低沉:“因为他看见了‘回不去的过去’。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永别。可现在,命运偏偏把那个人,又摆在了他面前——以这种方式。”
拍卖仍在继续,价格节节攀升。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老子今晚必须把她带回府!”
“五千万!我抵押祖坟!谁敢跟我抢,我灭他满门!”
每一次报价都像一场精神的献祭,理智早已被欲望碾成粉末。有人拍桌怒吼,有人面色铁青,更有甚者直接拔出枪来威胁对手。金钱在此刻沦为工具,真正燃烧的,是人性最原始的占有欲。
终于,铁笼中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视线如冰刃,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悲凉与不屑。她不是商品,她是洛雪琪,曾是特种部队最年轻的战术指挥官,曾在末日战场上一人斩杀三百敌军,曾发誓宁死也不向任何势力低头。
而现在,她却被剥夺了名字,剥夺了自由,甚至剥夺了说话的权利,只能看着自己被明码标价,像一件稀有的奢侈品,在一群衣冠楚楚的野兽之间流转。
这一幕,全被叶晨峰收入眼中。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痛楚都吸入肺腑。再睁眼时,那双眸子里已无波澜,只剩下一片决绝的寒潭。
“雪琪,你在那边……也在看着我吗?”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自语,却又重得压住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然后,他猛地撕下衣角,布料断裂的声响清脆刺耳。他一把将碎布蒙在脸上,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叶先生?你干什么?!”虎哥惊呼。
“走。”叶晨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接下来的事,我不想你们掺和。”
话音未落,他人影一闪,如鬼魅般掠出包厢。没有走门,没有走楼梯——他竟纵身一跃,从二楼包厢的栏杆外直接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