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仿佛惊雷炸响在心头。
李唐明、李守春、李守夏三人如遭电击，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方才那趾高气昂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从脚底直窜上脊背的寒意。他们呆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去了筋骨，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指着邹文海的鼻子，冷言讥讽：“你算个什么东西？”可如今，那个被他们轻慢的人，竟是他们根本不敢仰望的存在——市委副书记邹文海。
空气凝固得如同冻住的湖面，只听得到崔永额角冷汗滑落的声音。他踉跄着上前，脚步虚浮，喉头滚动，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邹书记，您听我解释！我是来主持公道的，绝没有别的意思！”
他强作镇定，语速急促地辩解：“李家两个儿子的手被叶晨峰打断，南区分局局长朱茂德不仅不依法处理，反而包庇行凶者。您一向教导我们要秉持正义、心怀公道，今天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践行您的教诲啊！”
崔永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邹文海身旁的叶晨峰，心中略作权衡——他知道邹书记与叶晨峰同行而来，关系显然非同寻常。但他更清楚，邹文海素来以铁面无私着称，向不徇私，只要自己站得住“理”字这根大旗，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然而，他低估了邹文海的眼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演技。
“哼——”一声冷哼，如刀锋划破寂静。
邹文海眸光如电，冷冷盯着崔永，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崔永，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秘书。”话音未落，又是一句掷地有声，“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我面前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他一步踏前，气势如山倾压而下：“李家人是什么品性，我刚刚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为夺一方秘传药方，竟设局陷害、威逼利诱，甚至动用黑道手段伤人致残——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公道’？
还好当初朱局长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不然这事儿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说！你到底收了李家多少钱好处？等着吧，法律迟早收拾你！”邹文海双眼如刀，死死盯着崔永，市委书记的威压扑面而来，整个场面瞬间凝固。
崔永哪还敢抬头？刚才在兰风阁前那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早就没了影儿，此刻在他面前的，活脱脱就是一条夹着尾巴的哈巴狗。“邹书记，冤枉啊！事情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得信我，一定要信我啊！”他声音发颤，额头上冷汗直冒，腿都快软了。
“查清楚整件事，有那么难吗？”叶晨峰淡淡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说过，门口那会儿就提醒过你别瞎掺和，可你偏不听。现在呢？自找的。”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李唐明一家，那些原本趾高气昂的面孔，此刻全都耷拉了下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没人敢接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崔永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李家人当枪使了。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反咬一口：“明明是你把李老爷子两个儿子的手都扭断了！你还倒打一耙？你居心何在！”
他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但人在绝境，总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是根刺。
邹文海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而朝叶晨峰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得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叶先生，这事您看怎么处理合适？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绝不含糊。”
这一声“叶先生”，像是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崔永心上。
“噗通”一声，他整个人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完了，全完了。仕途？别提了。搞不好还得蹲几年大牢，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字：悔！
李家人更是傻眼了。一个个瞪着眼，心里翻江倒海：我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会去招惹这么个主儿？人家连市委书记都亲自低头说话，叫一声“叶先生”！这身份，深不可测啊！别说一百个胆子，就算给一万个，也不敢碰啊！
早知道这样，别说动快速美的主意了，他们恨不得早点儿跪着捧茶喊“少爷好”，巴结还来不及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倒是李守秋和方琴夫妇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眼神里还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欣喜。他们的儿子李胖子跟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连市委书记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这可不是攀上了高枝？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以后儿子的路，还愁走不远？
叶晨峰笑了笑，摆摆手：“邹叔叔，按规矩办就行，别为这种人坏了心情。咱们饭还没吃完呢，菜都凉了，回去继续喝两杯？”
崔永浑身一哆嗦，裤裆都快湿了，冷汗顺着后背直往下淌，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哪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以为靠着李家的背景，随便耍个威风、压一压叶晨峰，不过是小菜一碟。可现在倒好，非但没压住人，反而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还是加厚防弹的那种。
他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往叶晨峰跟前爬，声音都在打颤：“叶先生！是我瞎了眼，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听信李家人那套鬼话，不该在兰风阁门口趾高气扬……我向您认错，真心实意地道歉，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啊！”
叶晨峰低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口深井，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现在知道低头了？刚才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一个秘书，摆出市委书记的架势，连朱局长都敢威胁，口气比市长还大。怎么，权力的滋味尝上瘾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了下来：“但我叶晨峰做事，从不靠私怨。你说的对，咱们走法律程序——你要是清清白白，自然没事；可要是屁股底下真有屎，那就别怪牢饭不好吃了。”
他目光如刀，扫过崔永惨白的脸：“还有句话送你——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你是市委领导身边的红人，更该懂规矩、守底线。你这番作为，不只是丢了自己的脸，更是把邹叔叔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话音未落，叶晨峰转身就走，衣角都没多留一秒。邹文海和朱茂德紧随其后，三人步伐稳健，背影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随手拂去的一粒尘埃。
包厢门“咔哒”一声关上，留下满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崔永瘫在地上，像被抽了筋骨，过了好半天才挣扎着撑起身子，喉咙里挤出嘶吼：“李唐明！你他妈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叶晨峰就是个乡巴佬，随便捏？你们李家把我当枪使，现在出事了，你们倒一声不吭？！”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愤怒中夹杂着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秘书的职位保不住了，人脉圈子会瞬间崩塌，曾经围着他转的那些笑脸，明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更糟的是，一旦调查深入，那些收礼、打招呼、暗中操作的烂事全得翻出来，牢底怕是要坐穿。
这落差，比从五星级酒店顶层跳楼还狠。
这时，李唐明反倒冷静了下来，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缓缓道：“崔秘书，现在骂我没用，追究责任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活命。咱们现在是一条破船上的人，再内斗，谁都别想靠岸。”
崔永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
十分钟，整个包厢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突然，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角落里的李守秋和方琴夫妇——一个是常年在外、几乎被家族遗忘的庶子，一个是出身普通、从未参与家业的妻子。
他们俩，低着头，谁也没说话，但那种沉默，却像是暴风雨前最安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