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踉跄着从血色通道中冲出,四周的毒雾正缓缓消散。她喘息未定,指尖已触到银针,心头一松——她还活着。
毒雾散得极慢,当她终于吸进第一口空气时,手指早已摸到了银针。稍一用力,指尖划破皮肤,血珠滚落,正滴在双鱼玉佩上。
血刚沾上玉佩,玉佩猛然一震,嗡然作响,仿佛铜钟贴在耳边轰鸣。那笑声仍在其中回荡,冰冷刺骨,直透牙髓。她没有松手。
她知道,手只要一松,她的命就没了。
指头的腹部压住玉佩的边缘,鲜血顺着鱼形纹路缓缓渗入。一道光束自玉中迸出,顺着地面缝隙蜿蜒爬行,最终抵达青铜门的中央。门上的文字悄然变幻——原刻“血启,人祭,门开”,此刻浮现出八个反字:血引非献,命门自开。
她瞳孔骤缩。
这八个字……正是前世小满死前,在钦天监地底刻下的最后一道符。那时她不解其意,如今终于明白——不是以命换门开,而是以血为引,去骗,去试。
门要血,她给。
门要命,她不交。
玉佩骤然发烫,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凌惊鸿心头一凛,低头看去,只见玉面裂纹疯长,血丝自缝隙中渗出,一股不祥之感如寒潮涌上心头。她咬牙,将玉佩狠狠按入门侧的凹槽。轰——!
山崩地裂般一声响,紫黑色河水自地底喷涌而出,腐尸般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宛如十年的烂尸翻动。河水翻泡,映出她的脸——嘴角咧至耳根,眼眶漆黑,正冲她无声的狞笑。
“你来了……该你了……”
声音贴着耳廓爬行,黏腻如虫。
她不动声色。白骨簪猛然扎入自己的掌心,剧痛让她眼前一白,神志瞬间清醒。水中的笑影微微一滞。
不是幻觉。是心魔显形,是门在试探她,看她可惧死。
她反手一拽,将刚闯入的萧彻拉至身侧。他喘息粗重,额角带着血,显然是撞破毒雾强行冲进来的。
“别看河!”她低吼道。
晚了。水面一晃,他的倒影已落入其中——面容扭曲,双目赤红,手中握刀,正往自己脖颈上狠狠砍去。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的滚动。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银针刺破两人的指尖,血珠并排滴入河中。血落水面,倒影骤然僵住,笑容凝固在脸上,如同被冰封冻一样。
两人睁开眼。
眼睛布满了红丝。
不是光影所致,而是瞳孔在变。血丝自眼白深处蔓延,迅速扩散,最终将整颗眼珠染成暗红,像熬疯之人,又似刚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认得这颜色。永和九年,钦天监曾以此法改命,十七人眼珠爆裂,临死前用血在墙上写下四字:天不可欺。
“你的眼睛……”萧彻嗓音沙哑如磨砂。
“你的也是。”她盯着他,两人眼中的红彼此映照。
她仰头望向流星轨迹,前世“逆轨引”符的绘制之法在脑中闪现。随即抬起手,以银针蘸血,在空中疾速勾画。
符成的一刹那,一颗正对监正头顶的流星骤然拐弯,轰然砸下,将其手中罗盘击碎,碎片扎入肩头。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骤变。
“她竟能引星?!”
她不理会。血自指尖滴落,眼前一阵发黑,血眼视野开始模糊。但她清楚,这一笔不仅破了杀局,更撕开了天象的假面——有人借钦天监星盘挪动星位,伪造“妖星现世”,只是为了清人灭口。
萧彻忽然拽住她后退一步:“玉佩。”
她低头。双鱼玉佩烫得几乎握不住,表面裂纹密布,仿佛承载不住星力。
“它在护你。”他低声说,“撑不了多久。”
她一咬牙,一把将玉佩塞进他的怀里:“拿着,别松手。流星会绕着你走。”
“那你呢?”
“我有血眼。”她抹去眼角渗出的血,“现在,我能看见星轨断在何处。”
她跃上青铜门残存的半截高墙,立于其上。血雨自天而降,砸在她的肩头脸上,灼出焦痕。她纹丝未动。
监正捂着肩,怒吼:“放箭!射她眼睛!”
甲士拉弓,箭头漆黑,淬满剧毒。
她冷笑一声,抬手再绘第二道“逆轨引”。
血不够了。她手执银针,毅然划开手腕,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痕迹。
符将成时,天际一颗巨大的流星撕裂云层,直冲她而来。
她不躲避。
她仰起头,血眼锁定流星的轨迹,最后一笔落下。
流星骤然拐弯,轰然砸向监正身后的甲士群。轰!黑烟冲天,惨叫声四起一片。
她双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由于失血过多,眼前一片灰暗。
萧彻冲上前扶住她。玉佩贴在他的胸口,微光闪烁。他低头看着她,两人眼中的红彼此映照,忽然开口:
“你早知道会是这样,是不是?”
她没有回答。
远处,钟声响起。不是九下,而是十二下。
不对。钦天监从不敲十二声。
她猛然抬起头,血眼死死盯住天际——那道血缝正在闭合,最后一颗流星坠落前,竟在空中停滞一瞬,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萧彻怀中的玉佩剧烈震颤,裂纹疯狂蔓延,一道血线自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她手腕的伤口上。
血一相触,她脑中轰然炸开一幅星图——并非逆命盘,而是整个京城地下的脉络。十二条暗河如血管,连接十二口古井,每口井底皆刻有虎符残纹。
回想先前的种种,从虎符残片到密卷中的线索,以及这血色通道、青铜门,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关于星辰的秘密。
她忽然忆起先前发现的虎符与星图之间的关联,心头猛地一沉——原来虎符不是调兵用的。是锁星的钉。有人在拔这些钉。
她张开嘴,正要开口——
萧彻忽然抬手,指向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