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凌惊鸿的肩膀一滴一滴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积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液。她没空去擦,眼睛死死盯着周子陵,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
那枚碎裂的青玉扳指刚落地,周子陵整个人就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的眼珠瞬间翻白,瞳孔里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怪叫,膝盖离地有半寸,身体悬在空中剧烈抽搐,仿佛有看不见的线在拉扯着他。
“糟了!”凌惊鸿低喊一声,脚尖一点,飞身扑了过去。
她左手撑地,右手狠狠按在那卷古老的卷轴上,鲜血再次染红了冰冷的金属表面。字迹刚浮现出来,她就咬紧牙关,念出那句藏在记忆深处的话:“血归其主,魂守其位!”
卷轴嗡地一震,发出低沉的鸣响。周子陵的身体僵了一下,金光稍稍减弱了一些。可才眨眼的工夫,那光芒又疯狂的跳动起来。他额头青筋暴起,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走,脖子上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去。
凌惊鸿的脸色变了——这封印口诀只能压住一时,真正的契约还没有断!
“萧彻!”她猛地回头大吼,“快点他后颈三穴!”
萧彻早已蓄势待发,身形一闪就到了周子陵的背后。两根手指如闪电般扣住他颈后三个穴位。周子陵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四肢不停的抽搐,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
大殿里鸦雀无声。百官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沈崇安,此刻靠在柱子边,右手枯瘦干瘪,整条手臂发黑萎缩,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焦黑的印记。
他嘴角不断涌出黑血,眼神却依旧狠毒,死死地盯着凌惊鸿。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砂纸磨过石头,“契约反噬……伤的是他,也是你……你们谁都逃不掉……”
凌惊鸿慢慢站直身子,肩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又裂开了,血流得更急了。她冷笑:“你说得对,邪术是要付出代价。可你忘了——你是施法的人,他是祭品,而我……”她抬手点向自己的心口,“是那个亲手烧了《万象残卷》的人。”
沈崇安的瞳孔猛缩。
“你以为‘归墟引’只是打开真相的钥匙?”她一步步走近,“它更是断契令。师父临死前告诉过我,只要见到青玉出现,就用我的血为引,逆召归墟,斩断一切联系。”
沈崇安踉跄后退,想说话,却只吐出一口浓稠的黑雾。
凌惊鸿不再理他,转身捡起玉佩,轻轻按在周子陵的胸口上。温润的玉石刚碰到皮肤,就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掉进冷水里。周子陵身上的红纹开始变淡,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她松了口气,回头对禁军下令:“把周子陵抬走,关进东阁偏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两名禁军上前,小心翼翼把他抬走。经过沈崇安身边时,那人忽然抽搐了一下,嘴里挤出几个字:“容器……还没毁……它记得味道……”
凌惊鸿脚步一顿。
她蹲下身,捡起那枚碎裂的扳指。玉已经变得焦黑,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她轻轻把它放在卷轴上,低声说:“你用它操控了九十九条命,最后却连自己都保不住。”
沈崇安仰头看着她,脸上肌肉扭曲,竟又笑了:“你以为……我是主谋?我只是个传话的……真正写下‘换命阵’的人,早就死了……可阵法认的是血,不是人……只要地脉还在跳,仪式就不会停止。”
“那我就让它停止。”凌惊鸿站起身,面向群臣,声音清冷如霜,“沈崇安,勾结外敌,残害宫人,亵渎皇陵,罪证确凿。即日起押入天牢,等三司会审,明正典刑!”
没有人应声。
礼部几个官员低头避开视线,兵部将领们悄悄交换眼神。没人敢扶他,也没人敢求情。
禁军上前,粗暴地将沈崇安双臂反剪,按跪在地上。他挣扎了一下,枯瘦的手腕发出脆响,整个人瘫软下去,只剩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大殿的屋顶。
“我辅佐三代君王……清名满天下……你们竟让一个女人……踩在我头上……”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弱。
凌惊鸿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萧彻。
“传钦天监,立刻查地脉有没有异常。”她低声吩咐,“封锁皇陵十里,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萧彻点头,神色凝重:“你信他刚才说的话?”
“我不信他这个人,但我信这个阵法。”她握紧玉佩,“周子陵能活下来,说明当年的仪式没完成。而现在,有人想把它补全。”
萧彻沉默片刻,忽然说:“你肩膀上的伤得处理一下了。”
“等会儿。”她摇头,“现在还不能松。”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丝极轻的震动,像是远处打鼓,又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大殿的地砖缝隙间,一缕幽蓝色的雾气悄悄的渗出,贴着地面蔓延,碰到柱子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凌惊鸿眯起眼睛。
她弯腰伸手试探那雾气,指尖一阵刺麻,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收回手时,指甲边缘已经泛起淡淡的青灰色。
“这不是普通的毒气。”她低声说,“是活的东西。”
萧彻皱眉:“要封殿吗?”
“封不住。”她盯着雾气流动的方向——正朝着大殿中央的登闻鼓聚拢,“它知道哪里声音最大。”
话音未落,那团雾气突然加速,猛地扑向鼓面。
“砰——!”
一声巨响毫无预兆炸开,比敲鼓还要响十倍。整个太极殿剧烈晃动,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几根铜铃崩断砸在地上。
百官吓得四散躲避。
凌惊鸿稳住身体,死死地盯着那面鼓。鼓皮完好,可表面却裂开了一道缝,正缓缓渗出同样的蓝雾。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卷轴。
原本清晰的文字正在一点点模糊、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抹去。
“它在清除证据。”她咬牙,“不只是想醒,它还想改写过去。”
萧彻拔刀挡在她面前:“现在怎么办?”
她没回答,而是快步走到登闻鼓前,抬起沾血的手掌,狠狠拍在鼓面上。
“既然你想听声音——”她冷冷开口,“我就给你一场听不完的。”
鼓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响,而是一声接一声,接连不断,像暴雨砸在屋檐上,又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强,蓝雾疯狂的翻涌,却始终不敢靠近她半步。
百官呆呆地站着,看着那个站在鼓前的身影——肩上血流不止,手掌溃烂发黑,却仍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鼓面,仿佛要把整个皇宫的寂静彻底的撕碎。
萧彻站在她的身后半步,刀锋微扬,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
忽然,他低声问:“你还能撑多久?”
她嘴角溢出一丝血,声音却很稳:“直到它害怕为止。”
鼓声还在继续。
而在地底深处,某种东西,也开始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