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的狂笑在死寂的镇渊殿中回荡,刺耳而癫狂,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凌霜的耳膜。他站在血色光晕的中心,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君王,周身环绕着从守渊人遗物中掠夺而来的、不祥的猩红能量。那些曾经代表着守护与荣耀的遗物,此刻却成了他力量的源泉,这是一种何等恶毒的讽刺。
凌霜心中的怒火与愧疚在这一刻彻底燃烧,化作了纯粹的杀意。她不再言语,因为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回应赵珩的,只有古剑出鞘时那一声清越的龙吟。
“锵——!”
剑身如一泓秋水,在血色的映照下,却流转着皎洁的、不容侵犯的银辉。那光芒仿佛带着净化的力量,所过之处,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淡了几分。凌霜的身影动了,快如一道闪电,没有丝毫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刺。
这一剑,凝聚了她对逝去守渊人后裔的全部哀悼,凝聚了她对赵珩亵渎先贤行径的无尽愤怒,更凝聚了她身为守护者,不容封印被破的决绝意志。剑尖所指,正是赵珩的心口。
“来得好!”赵珩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他非但不躲,反而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致命的一击。他身前的那些遗物猛然爆发出更强的红光,一道由无数怨念与能量交织而成的黑色屏障瞬间成型。
“轰!”
古剑的剑尖重重地撞在黑色屏障上,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银辉与血光疯狂地碰撞、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镇渊殿的地面开始龟裂,穹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没用的,凌霜!”赵珩的声音在屏障后传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这些遗物,它们的执念,它们的悲鸣,现在都是我的力量!你越是攻击,就越是能激发它们的怨恨,这屏障,就会越坚固!”
凌霜咬紧牙关,能清晰地感觉到剑身传来的巨大阻力。那不仅仅是能量的对抗,更是意志的冲刷。屏障中,无数张痛苦而绝望的面孔在闪现,那是历代守渊人临死前的景象。他们在嘶吼,在咆哮,他们的力量被赵珩扭曲,化作了攻击自己的同袍。
“混账!”易玄宸怒喝一声。他比凌霜更能感受到这种亵渎带来的痛苦。他没有贸然攻击屏障,而是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石台上的那些遗物。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枚属于他曾祖父的、带有裂痕的白玉佩上。
那玉佩正散发着比其他遗物更加强烈的红光,显然是这仪式中的一个关键节点。
“霜儿,攻击东南角那枚玉佩!”易玄宸急声喊道。
凌霜心领神会。她手腕一转,古剑的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刚猛的直刺,而是化作一道灵巧的银色弧光,如灵蛇出洞,绕过黑色屏障的正面,直劈向那枚玉佩。
赵珩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易玄宸能看穿仪式的薄弱点。他想收回力量保护玉佩,却已然不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在能量对轰的巨响中显得格外清晰。那枚承载着易家荣耀与悲壮的玉佩,在古剑的剑锋下,应声碎裂成数块。
“不!”赵珩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
玉佩碎裂的瞬间,黑色屏障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那些被抽取的红色能量丝线开始变得紊乱,不再源源不断地汇入剑的残片。
“就是现在!”凌霜眼中精光爆射,全部力量催动到极致,古剑的银光大盛,如同一轮小型的太阳,瞬间穿透了缺口,直指赵珩本人。
这一次,赵珩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异变陡生!
悬浮在石台中央的那枚剑的残片,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人眼睛灼瞎的血色光芒。整个镇渊殿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源自远古的、纯粹的邪恶与暴戾气息,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凶兽,轰然苏醒。
“嗡——!!!”
残片不再是嗡鸣,而是发出了一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以它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炸开。凌霜和易玄宸首当其冲,被这股力量狠狠地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乌木架子上,架子倒塌,无数遗物散落一地。
“不好!”凌霜心中警铃大作,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也就在这一刻,她的神识深处,昀那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警告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
“不能让他激活残片!他的献祭已经完成了一半,残片与寒渊封印的连接被强行打开了!封印会彻底松动!”
话音未落,凌霜和易玄宸同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有规律的震动。那震动并非来自镇渊殿内部,而是从极深、极远的地下——寒渊的方向!
仿佛一头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它的每一次心跳,都让整个大地为之战栗。
镇渊殿内,那些散落在地的遗物,无论是断枪还是残盾,此刻都开始剧烈地颤抖,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浩劫而哭泣。
赵珩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嘴角挂着血,脸上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狂喜的笑容。他看着那枚悬浮在空中、光芒大盛的残片,仿佛在看自己最完美的杰作。
“来不及了……哈哈哈,真的来不及了!”他狂笑着,声音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凌霜,易玄宸,你们以为能阻止我?你们以为,守护是什么?是天真的幻想!只有力量,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主宰一切!”
他伸出手,对着那枚残片,发出了最后的指令:“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撕开那虚伪的封印!”
剑的残片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尖啸声再次响起。它不再停留,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透了镇渊殿厚重的穹顶,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轨迹,朝着寒渊的方向,呼啸而去!
“不——!”凌霜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她用尽全力,将古剑掷出,试图拦截那道流光。
然而,慢了,终究是慢了一步。
古剑的银光与血色的流光在夜空中交错而过,只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涟漪。古剑无力地坠落,插在镇渊殿外的地上,而那枚残片,却如归巢的死神,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不祥之地。
赵珩站在破碎的石台边,看着那道血光消失在天际,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久久回荡,充满了胜利的嚣张与末日来临前的疯狂。
“你们来不及了!寒渊封印很快就会破!这个天下,终将易主!”
凌霜和易玄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与无力。他们失败了。不是败给了赵珩的武力,而是败给了他那不计后果、疯狂献祭的决心。
寒渊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摇晃。远处,京城方向隐约传来百姓的惊呼声和钟楼的警钟长鸣。
新的危机,已经以一种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方式,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