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大师兄刘令闹僵后,萧立武便极少踏出武馆半步,整日埋首修炼《海波劲》,连日常所需之物,也都尽数交由周勃代为采买。
这般平静过了两日,武馆门前忽然来了个熟悉的身影——小四。他急切地要求见萧立武,守卫不敢怠慢,当即转身入内通报。
不多时,萧立武便带着周勃与小七出了武馆。小四见了他,连忙上前引路,只是这次的目的地,并非之前那家熟悉的酒楼,而是清河镇里名头最响的“如意楼”——取“万事如意”的吉利意头,楼里往来皆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人跟着小四上了二楼,被领进一间格外宽敞的客厅。说它“巨大”,绝非虚言:厅中央竟设着一座三十平见方的红木舞台,舞台后方立着一道半透明的苏绣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张能容十余人同坐的酸枝木圆桌,此刻已有两人端坐桌旁,正低声交谈着。
萧立武被引至主桌前,而周勃与小七则被小二引向侧间,显然是要与主桌隔开。小七本就对这种“区别对待”不满,刚要开口拒绝,萧立武却先一步淡淡说道:“今日是镇上盐商管事谈私密生意,你若非要跟着,届时泄露了机密,后果你自己担待。”
话音落,萧立武便转身走向屏风后,只留下小七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愤恨,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自己掺和不了这种场面,最终只能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跟着周勃去了侧间。
见萧立武进来,主桌旁一人立刻起身相迎,正是之前那家酒楼的钟店家。他一边拱手说着恭维话,一边引着萧立武向主位上的人介绍:“萧老弟,这位便是如意楼的店主,也是咱们清河镇的首善,王之忠王老爷。”
萧立武连忙上前见礼,双手抱拳躬身:“晚辈萧立武,见过王首善。”王之忠也缓缓起身,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从容:“萧小友不必多礼,坐吧。”两人客套间,透着几分疏离,算不上热络。
待萧立武落座,钟店家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与萧立武的“交情”,那情谊说得比铁还硬、比海还深。萧立武听着,也只能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
好在这番“忆往昔”并未持续太久,楼下很快传来脚步声,三位衣着华贵的老者先后踏入客厅。他们个个身形富态,面色红光满面,一看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富商。钟店家一一为萧立武介绍,皆是清河镇有名的盐商管事。
待众人坐定,小二便流水般上菜,舞台上也缓缓走上一群身着彩衣的女子,伴着丝竹管弦之声,翩翩起舞,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之忠终于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下首的萧立武身上,开门见山问道:“前两天听钟店家说,萧小友有一笔大买卖要与我等分享,不知究竟是何生意?”
萧立武闻言起身,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了一圈,朗声道:“诸位前辈,客套话晚辈就不多说了,咱们直入正题。晚辈确实有一桩生意,关乎各位的切身利益,但究竟值不值得诸位今日专程前来,还得等各位亲眼看过再说。若是看完后,诸位觉得晚辈唐突,今日这桌酒席,便算晚辈给各位赔罪了。”
说罢,他对着厅外喊了一声,让下人去侧间叫周勃过来。
很快,周勃便抱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长条物件走进来,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那物件上,眼中满是疑惑。萧立武示意周勃将包裹打开,一个造型奇特的长管状器物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是这他之前派周勃采买,自己组装的。
王之忠皱了皱眉,率先问道:“萧小友,这是何物?”
“此处空间狭小,施展不开。”萧立武笑着回道,“不知王首善是否介意移步后院?”
王之忠虽有些不快,觉得萧立武未免太过故弄玄虚,但当着其他几位盐商的面,也不好驳了面子,只得点头应道:“也好,那就去后院看看。”
一行人移步后院,萧立武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块泛黄的粗盐,递到众人面前:“诸位前辈都是常年与盐打交道的行家,这块集市上买来的粗盐,想必各位都不陌生。”
说着,他让人取来一个铜盆,将粗盐丢进去,又添了些清水,吩咐下人架起炭火加热。不多时,铜盆里的粗盐便尽数融化,成了浑浊的盐水。萧立武让人端起铜盆,将盐水缓缓倒入周勃带来的长管状器物一端,同时让另一个下人拿着空铜盆,在器物另一端接住。
清澈的盐水顺着竹筒缓缓流出,滴入空铜盆中,与之前浑浊的样子判若两样。待所有盐水都过滤完毕,萧立武让人将新接的盐水架在火上烧煮。随着水分逐渐蒸发,铜盆底慢慢析出一层雪白的盐晶,他让人撤去炭火,待铜盆冷却后,盆中又凝结出更多细小的盐粒。
萧立武伸手沾了点盐晶,放进嘴里尝了尝,只有纯粹的咸味。他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众人:“诸位请看,用此法处理粗盐,一斤粗盐能制出八两精盐。这样的成色与口感,各位觉得如何?”
“嘶——”
后院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位盐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震惊,随即纷纷围上前,有的拿起盐晶仔细端详,有的也学着萧立武的样子尝了尝,发现那令人厌烦的苦味已去了十之八九,不由得信了大半。
王之忠也亲自拿起一点精盐,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尝了一口,眉头渐渐舒展,看向萧立武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萧小友,这究竟是何道理?粗盐去苦历来耗费甚巨,你这方法竟如此简单?”
“前辈有所不知,”萧立武解释道,“粗盐中的苦味多来自杂质,寻常方法去除杂质成本太高,用晚辈这器物不仅步骤简单,反复使用几次后,精盐的苦味会更少,损耗也极低。以诸位的实力,每日产出百斤精盐绝非难事,而成本不足半两银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样的买卖,诸位觉得可行?”
王之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人将精盐与过滤器物小心收好,又邀众人返回二楼客厅,算是给众人一点思量的时间。
小二很快换上一桌新菜,王之忠这才端起酒杯,慢悠悠地说道:“萧小友真是大才,此等妙法竟能被你寻得,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啊。”
其他几位盐商也纷纷附和,看向萧立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与忌惮。王之忠又转向众人,笑着补充:“若真能按此法量产精盐,诸位在盐商中的地位,怕是要今非昔比了。”
众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位姓赵的盐商忽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立武:“萧小友,此法你还会传授给其他人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立武身上——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若是此法外流,他们今日的争抢便毫无意义。
萧立武微微一笑,语气笃定:“诸位放心,除了今日在场之人,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此法。晚辈可以立字为据,与诸位签订契约,保证绝不外泄。”
众人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又一位盐商追问道:“那萧小友打算给此法作价多少?”
萧立武略一沉吟,伸出一只手,缓缓说道:“晚辈打算将此法一次性卖断给诸位,不过这个价格,自然不会便宜——五万两白银,再加上未来十年精盐生意的一厘分红。”
话音刚落,几位盐商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有惊讶,有犹豫,却没人直接拒绝。他们心里都清楚,一旦拒绝,就意味着放弃这个独占精盐市场的机会,将来必定会被同行超越,再也无法翻身。
片刻后,几位盐商悄悄向王之忠递了个眼色——显然是想让这位德高望重的首善出面讲价,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王之忠会意,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商量:“萧小友,五万两加一厘分红,这个价位,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若是只给一家,确实高了些,”萧立武从容应对,目光扫过在场的五人,“但今日在场的,可是五位前辈啊,算下来,每家分摊的费用并不算多。”
王之忠一愣,他原本只是想帮其他盐商压价,没料到萧立武竟将自己与钟店家也算了进去,顿时有些话不便再说。而钟店家听到自己也有份,心中又惊又喜,连忙端起酒杯,对着萧立武遥遥一敬,自顾自饮了下去,眼神里满是感激。
那三位盐商则瞬间紧张起来——原本以为是三家分摊,如今又多了两人,份额便会被稀释,不由得更显急切。
萧立武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缓缓开口安抚:“诸位前辈不必着急。盐生意本就不是一家能独吞的,众人齐心合作,才能做得长久红火。晚辈倒有个提议:咱们可以一起出资成立一个商会,所有精盐都通过商会统一售卖,之后再按各家的出资比例和出工多少来返利。这样一来,既能避免内讧,又能合力将生意做大,何乐而不为?”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提议的好处,却各有顾虑——毕竟都是常年打交道的对手,贸然合作,难免担心被算计。可萧立武作为局外人,不参与任何一方的利益分配,反倒成了最好的中间人,能将各方拉到同一阵线。
王之忠最先表态,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萧小友的提议很是中肯,若是还有人有疑虑,大可自行离开,不必勉强。”说罢,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算是明确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其他几位盐商见状,也纷纷端起酒杯,向萧立武敬了一杯,没有一人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谈判便顺利多了。萧立武几乎没再开口,只坐在一旁当见证,任由几位盐商商议细节。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每个人都得到了满意的份额。
事毕,萧立武带着满满的收获——一张五万两的银票与一份分红契约,与周勃、小七一同返回武馆。
武馆内,刘令早已在堂中来回踱步多时,脸上满是不耐烦,直到看见萧立武的身影,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