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撑着黑伞,白色的身影在倾盆暴雨中如同一道移动的界限,将无尽的“污秽”与绝对的“洁净”分隔开来。
他步履从容地从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死侍群中穿过,污水与泥泞在他脚下自动退避,仿佛不敢沾染他分毫。
他的目标,是那个跪在街道尽头、浑身僵硬、陷入极致恐惧的奥丁分身。
随着他的靠近,那源自血脉源头的、至高无上的威压愈发沉重,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奥丁分身几乎要嵌入冰冷的石板地面。
它胯下的八足巨马早已瘫软在地,发出微弱的、濒死般的哀鸣。昆古尼尔躺在泥水中,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神异。
江南在奥丁分身面前停下脚步。
他微微低下头,伞沿的阴影投下,遮住了他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寂灭虚无的眼睛。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父,这位天空与风之王精心打造的傀儡。
雨声震耳欲聋,却无法掩盖此地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
尼德霍格的声音,再次通过江南的意志,直接轰入奥丁分身的灵魂深处。
这一次,那声音里不再有嘲弄,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好奇。
一种神明对蝼蚁行为动机的、残忍的好奇。
【哦?奥丁?】
【北欧的众神之父?阿斯加德的统治者?】
声音平淡地吐出这些称号,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奥丁分身的意识上,让它的颤抖更加剧烈。
【话说回来……】
【到底是谁……】
【给了你这可怜的、窃取了零星权柄的傀儡……】
【勇气……】
声音在这里微微停顿,仿佛在品味着接下来那个名字,那个可能性所带来的、极致的讽刺与玩味。
【……是伊邪那美?】
【是祂那早已被证明是徒劳的‘包容’与‘怜悯’,让你产生了可以直面我的错觉?】
【还是……其他那些半死不活、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所谓的‘龙王’?】
【是海洋深处那条装睡的鲸鱼?是云端之上那个怯懦的窃贼?是冰雪下那个冻僵的懦夫?还是……大地深处那对残缺的玩偶?】
【是它们联合起来,给了你这份……可笑的底气?】
每一个名字被提及,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刮过奥丁分身的灵魂。
它清晰地感受到,在那位存在的眼中,它所畏惧、所效忠、甚至所觊觎的龙王们,不过是一群等待清理的“错误”和“垃圾”。
而它自己,连“错误”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可悲的“仿制品”。
奥丁分身想要尖叫,想要辩解,想要否认,但在那绝对的位格压制下,它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像最卑微的虫豸,等待着造物主的最终审判。
江南(尼德霍格)似乎并不期待它的回答。
那声音最后归于一片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漠然。
【无所谓了。】
【无论是谁,最终都会……】
【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
江南没有再看跪在地上的奥丁分身一眼,仿佛它已经是一具无关紧要的、等待自然分解的垃圾。
他撑着伞,迈开脚步,继续向着暴雨之城的深处走去,身影逐渐融入灰暗的雨幕之中。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那笼罩整条街道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威压,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噗通!
奥丁分身彻底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它剧烈地喘息着,鸟喙面具下滴落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恐惧的液体。
它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江南消失的方向,独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极致恐惧,以及一种……彻底崩溃的绝望。
它知道,它完了。它的本体也完了。
黑王归来的消息,以及这份刻骨铭心的恐惧,将会通过分身的联系,毫无保留地传递回它那躲在云端之上的本体。
瘫软在冰冷雨水和污秽中的奥丁分身,剧烈地喘息着,面具下滴落着混合了恐惧与绝望的液体。
黑王尼德霍格那冰冷的宣告和绝对的威压,几乎将它的意志彻底碾碎。
它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江南消失的方向,独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极致恐惧和一种……彻底崩溃的茫然。
它知道,它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将这份刻骨铭心的恐惧,传递回躲在云端之上尼伯龙根中的本体——天空与风之王这是它存在的最后意义!
它试图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建立与本体之间那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精神链接,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那白衣的身影、那绝对的威压、那冰冷的宣告——全部传输过去!
然而,就在它的意识即将触碰到那遥远的链接节点的瞬间——
它的动作,它的思维,它“存在”于此的“事实”……凝固了。
不是被外力束缚,而是……被否定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时间的删除键,将关于它“试图传递信息”以及它“继续存在”的这段“记录”,直接从当前的时间线上……抹除了。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言灵·墓志铭。
江南并未走远。或者说,他根本无需“走远”。他的意志,可以跨越空间,直接定义“结果”。
前一秒,奥丁分身还瘫在地上,独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下一秒,它所处的那个“坐标点”上,变得空无一物。
没有分解,没有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血迹,没有灰烬,没有能量残渣,甚至连它刚才挣扎时搅动的涟漪都恢复了平静。
它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在那里跪倒过,从未在那里恐惧过,从未……存在过。
街道上,只剩下那些依旧跪伏在地、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却不知道威压来源已然离开的死侍群,以及永无止境的暴雨。
……
几乎在同一时刻。
卡塞尔学院,钟楼深处,昂热的私人办公室内。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昂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望着窗外依旧未停的夜雨,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冰凉的红茶。
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了往常的从容,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挫败感。
施耐德站在他身后,呼吸面罩下发出沉重的嘶嘶声,电子眼中红光微弱地闪烁着。古德里安教授则不安地搓着手,在房间里踱步。
他们刚刚接收到了诺诺从那家咖啡馆发出的、极其短暂且混乱的求救信号残留(尽管墓志铭几乎抹去了所有痕迹,但诺诺按下按钮的“意图”本身,在最高级别的监控下还是留下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扰动),同时也彻底失去了对江南以及之前高架桥上异常能量波动的追踪。
目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又消失了。”施耐德的声音嘶哑破碎,“所有追踪手段全部失效。诺玛计算了所有可能的方向和言灵效应,一无所获。他就像……从未出现过。”
古德里安声音发颤:“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种消失的方式……根本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言灵规则!”
昂热缓缓转过身,将冰冷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的目光扫过两位得力部下,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规则?”昂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或许,我们面对的,本身就是……‘规则’的制定者。或者,是规则的……否定者。”
就在这时——
办公室角落的阴影,忽然……扭曲了一下。
不是光影的变化,而是空间本身,像水波一样轻微荡漾了一瞬。
下一秒,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了出来。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吞噬一切光线的暗色长刀——“怜悯”。
江南!
他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卡塞尔学院防守最严密的核心区域,出现在了昂热校长的私人办公室里!
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甚至没有引起空间监控系统的丝毫反应!
他仿佛只是从“不存在”的状态,自然而然地切换到了“存在”的状态。
办公室内的三人,身体瞬间僵硬!
昂热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几乎是本能地,他的领域——言灵·时间零——就要发动!
施耐德的手猛地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古德里安教授更是吓得差点惊呼出声,连连后退,撞在了书架上。
然而,江南的动作比他们更快,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了昂热身上。
然后,他微微抬起了握着“怜悯”的左手。
没有攻击,没有威胁。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昂热即将发动的时零领域,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苗,瞬间……凝固了。
不是被压制,而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概念……禁止了。
仿佛在这个白衣少年面前,“时间”失去了被操纵的资格。
办公室内,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但空气却冰冷得如同极地冰原。
江南看着昂热,眼神空洞漠然,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尼德霍格的声音,通过他的意志,冰冷地在这片被彻底掌控的空间中响起,直接传入三人的脑海:
【看来,你们的‘网’,还不够密。】
【或者,你们还没明白……】
【谁,才是真正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