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尖啸在通道内回荡,像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狭小容器里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苏晚晴悬浮的身躯剧烈颤抖,月华与裹挟着人类情感的浑浊光芒交替占据主导,将她映得如同只消一碰就会碎裂的琉璃盏。属于“千面之月”的冰冷神性意志,与那簇微弱却顽强燃烧的“苏晚晴”人性灵魂,正进行着决定存亡的最终拉锯。
林枫屏住呼吸,全力维持“意识织网”运转,像个攥着风暴中心渔线的紧张渔夫。他能“看”到,自己注入的“人性变量”在苏晚晴识海内与神性激烈碰撞——如同滚油里溅入的水滴,虽微小,却引发连锁反应,不断撼动着神性看似稳固的统治。
通道的同化力场,也因这内部剧变与林枫持续的“编织干扰”愈发不稳定。“归来……融入……”的低语里开始掺进杂音,时而急促尖锐,时而陷入短暂静默,仿佛其背后的掌控机制撞上了棘手的逻辑错误。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被无限拉长。
就在月华再度大盛,似要彻底扑灭最后一点人性光芒的刹那——
苏晚晴猛地抬头!
那双曾被月轮占据的眼眸里,人类的瞳孔骤然收缩、凝聚!虽仍残留着神性的冰冷辉光,但深处,一点熟悉的、带着痛苦与迷茫,却无比清晰的“自我”意志,像穿越无尽黑暗的星辰,顽强地重新点亮!
“我……是……苏晚晴!”
她艰难地,一字一顿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却带着斩断枷锁、重获新生的力量!
随着这句话,她周身狂暴冲突的能量似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向内收敛!月白色神辉不再驱逐人性,反倒如潮水般退入体内深处,被一股新生的、更复杂的意念强行约束、压制。她悬浮的身体缓缓落地,踉跄几步,被眼疾手快的秦教官稳稳扶住。
她抬头望向林枫,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体内庞大力的恐惧,有对林枫疯狂举动的震撼,更有一丝历经生死轮回后,对彼此羁绊的深刻确认。
“林枫……”她轻声呼唤,声音仍带虚弱,却再无半分神性的漠然。
林枫长长舒出一口气,近乎虚脱,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差点瘫软在地。他成功了!在不可能中撕开一道缝隙,将苏晚晴从神性同化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危机远未解除。
苏晚晴体内的神性与人性,仅达成脆弱的“共处”平衡,远没到彻底解决的地步。而更直接的危险,正悄然逼近——
通道深处,因“筛选目标”生变、“干扰源”持续存在而陷入逻辑紊乱的同化召唤,在短暂迟滞后,竟……改变了策略!
非人的低语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直接的、针对性的“排斥”与“清除”意图!
通道内壁蠕动的生物基质瞬间被注入强烈敌意,开始剧烈收缩、挤压!原本有弹性的“地面”变得像沼泽般粘稠,要吞噬众人脚踝;四周“墙壁”上,睁开一只只无瞳、仅由纯粹恶意能量凝成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林枫与苏晚晴这两个“异常变量”!
这古老的“筛选与处理”设施,已将他们判定为无法同化的“有害垃圾”,启动了“清理程序”!
“通道……活了?!”胖子盯着那些蠕动的恶意“眼睛”,头皮发麻。
“它要灭了我们!”老陈绝望大喊。
秦教官将苏晚晴护在身后,紧攥钢筋,面对这超越物理层面的攻击,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林枫强撑着站直,眼中的深邃平静被锐利取代。他能感知到通道纯粹的恶意与排斥——之前的“编织”干扰已失效,面对直白的“清除”指令,小技巧再无用处。
他需要力量,能对抗这古老设施清理机制的力量!
目光再次投向体内刚成型的“意识织网”。
这一次,他不再“理解”或“干扰”外部规则。
他要“定义”自身周边的规则!
意念沉入织网,以坚韧的“自我认知”为核心,调动所有可用“资源”:“牧者”碎片的冰冷计算力,精准分析通道攻击的能量结构与薄弱点;星核知识的规则碎片,模拟、构建小范围防御性“信息屏障”;守秘人血脉的古老智慧,引导力量,确保稳定与协调;而最重要的,是作为基石的炽热“人性守护”意念,为这场对抗注入不容置疑的“存在意志”!
“以此身为界!”林枫低喝,双手在身前虚按!
刹那间,一股无形却带着独特“秩序”与“排他性”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将苏晚晴、秦教官等幸存者尽数笼罩!
这力场不是纯粹的能量护盾,更像个微型的独立“现实气泡”——在气泡内,林枫暂时“定义”了属于自己的物理常数与信息规则,强行排斥着通道那带着同化与清除意味的异种规则侵蚀!
“噗!噗!噗!”
通道内壁的“眼睛”射出能量光束,撞在无形的“现实气泡”上,竟如泥牛入海——大部分被独特的规则结构偏转、分解、吸收,仅剩少部分逸散能量,在气泡表面激起细微涟漪!
粘稠的地面在气泡内恢复固态,挤压而来的通道内壁也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推开,无法侵入分毫!
他们暂时安全了!在蠕动着、满是恶意的活体通道里,开辟出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绝对领域”!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苏晚晴。她能感觉到,林枫施展的绝非自己所知的任何力量体系——那是更本质的、近乎“言出法随”的规则运用!虽范围极小、极不稳定,消耗更是巨大(林枫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却无疑是神迹般的手段!
“走!向前!”林枫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维持“现实气泡”对他的精神与体力都是巨大负担,他撑不了太久。
队伍再次行动,在气泡庇护下艰难向通道深处推进。周围的通道内壁像被激怒的野兽,疯狂攻击、挤压这个“异物”,却一次次被规则力场挡在外面。
林枫走在最前,如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船长,每一步都踩在自身意志与规则的极限上。体内的“意识织网”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不断计算、调整、优化着微型领域的结构,抵御着外部冲击。
这个过程中,他对这新生能力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不止是防御,更像一种局部的“创世”?虽渺小、短暂,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同时,他也更清晰地感知到通道深处“清理程序”的源头——那是个更庞大、更凝练的“意识聚合体”?或是这座古老设施的“中央处理单元”?
想真正安全,要么彻底逃离通道,要么……让这个“中央处理单元”“改变主意”,或是暂时“失效”。
前者希望渺茫,后者听起来更像天方夜谭。
可林枫看着身旁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苏晚晴,看着身后将希望全寄托于他的同伴,心中不甘屈从命运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他的“编织”,才刚刚开始。
而在“现实气泡”与通道狂暴攻击的激烈对抗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两者的意念,带着“观察”与“记录”的冰冷,如幽灵般悄无声息掠过。它未参与冲突,只静静“看”了一眼林枫独特的“意识织网”与他展现的能力,随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枫似有所觉,眉头微蹙,可此刻他无暇他顾。
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而窥探者,已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