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渊的意识才如同沉船后的幸存者,艰难地从一片冰冷的混沌中浮起。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狭窄的、散发着霉味和微弱血腥气的黑暗空间里。身体被粗糙的布料包裹着,动弹不得,剧烈的疼痛从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中传来。灵魂中的锁链几乎要将他勒断,那新增的500%罚息如同山压在身上。
他还活着。
但比死了好不了多少。
“你醒了?”一个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渊艰难地转动眼球,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光,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起来像个半大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被末世磨砺出的警惕和……某种深藏的麻木。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几乎碎了。”那孩子的声音很平静,“我在‘清算风暴’的边缘捡到你的。算你命大。”
清算风暴?是指那场爆炸?
林渊试图开口,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你是‘上面’的人吧?”孩子继续说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有你们那种人,才会惹到那种东西,被打成这样。”
林渊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孩子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不管你之前是谁,欠了多少,现在都没意义了。‘上面’打得更厉害了,好多你这样的‘大人物’都陨落了,下面更乱了……活下去,才是现在的‘硬通货’。”
孩子从角落里拿出半瓶浑浊的水,和一个看不出原材料的、硬邦邦的块状物,递到林渊嘴边。
“吃点东西。等你稍微能动了,就离开。我这里……也不安全。”
林渊艰难地吞咽着那刺喉的液体和硌牙的食物。
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和灵魂中山呼海啸的债务。
听着孩子话语里透露出的、外界格局剧变的信息。
他眼中的混沌与绝望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在绝境中重新燃起的、冰冷刺骨的疯狂。
“上面”打起来了?“大人物”陨落?
很好。
废墟之下,才有新王崛起的空间。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感受着那劣质食物带来的微弱能量。
这“保护费”,他收了。
而这笔账,他记下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霉味、血腥、还有孩子身上那股被末世腌入味的尘垢和汗酸气,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充斥在这狭小的避难所。每一下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仿佛吸入了碎玻璃渣。灵魂深处,算盘头的锁链勒得死紧,那新增的500%罚息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得他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孩子——他自称“钉子”——不再多言,只是每日默默地分给林渊一点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那通常是半瓶浑浊得能看到沉淀物的液体,以及一小块黑硬、嚼起来像木屑混合着砂石的“口粮”。这点东西,别说恢复,连维持他这具破碎身体的最低能耗都勉强。
林渊默默地接受着。他需要时间,哪怕只是让碎裂的骨头稍微愈合一点。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如同一个破产的富翁在清点自己最后的、惨不忍睹的资产。
身体:千疮百孔,多处骨折,内脏移位,能量回路支离破碎。唯一的好消息是,之前吞噬的泵站本源精华和“股东”们的“投资”并未完全消散,仍有极细微的一丝沉淀在细胞最深处,如同灰烬中的余烬,维持着他不至于立刻灯枯油尽。
灵魂:双重债务锁链狰狞可怖,尤其是算盘头那条,灰色的符文疯狂闪烁,利息数字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不断自我叠加的庞然怪物。那几道“新股东”的注视并未完全消失,却变得极其微弱、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频道,只剩下一点冰冷的、基于“契约”的连接,不再有额外的“投资”注入。他们似乎在他“对赌失败”后,采取了观望和止损策略。
力量:几乎归零。连最初级的一张冥币都无法再驱动。与阴兵的联系也彻底中断,不知它们是在那场爆炸中湮灭了,还是流散在了某处。
唯一的“资产”,是脑海中那份由“末幽”烙印的、关于“九幽”弱点的星图,以及……那被强行灌输的、多种债主力量操控的碎片知识。这些知识此刻如同天书,没有力量支撑,根本无法理解运用。
绝境。
真正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绝境。
但林渊眼底那点疯狂的冰冷,却未曾熄灭。
他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样一个肮脏的角落,像一块被遗忘的垃圾。他的债还没还清,他的仇还没报。
他需要力量。最微小的力量也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每日那份劣质的食物和水中。
这些东西……本质上也是能量,是物质。只是过于污浊,过于低效。
他尝试着,用那残存的一丝意念,引导着灵魂深处那沉重无比的锁链——不是去对抗它,而是极其艰难地,试图模仿它那“抽取”和“转化”的法则。
过程痛苦万分。如同用生锈的钝刀切割自己的灵魂。每一次尝试,都引来锁链更剧烈的反噬和抽取,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灵光都磨灭。
但他坚持不懈 地尝试着。
一天,两天……
直到第三天,当他再次接过那半瓶浑浊的水时,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水瓶上停留了片刻。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色光芒,顺着他指尖流入水瓶。
下一秒,水瓶里的浑浊沉淀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分解、提纯,水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了些许。虽然依旧谈不上干净,但那种令人作呕的异味却淡了不少。
而林渊,感觉到锁链抽取他自身能量的强度,似乎……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丝。仿佛他刚才“净化”这口水所消耗的能量,被默认抵扣了极微量的“利息”。
成功了!
一种冰冷的、微不足道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找到了一条缝!一条在绝境中,利用这该死债务法则本身,榨取一丝能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