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时,我是被口袋里的暖意惊醒的。手伸进去一摸,那枚梅花扣正带着温温的热度,像是揣了颗刚晒过太阳的小石子——这是林阿婆留在我身边这些年,第一次让我摸到“真实”的温度。
起身时,眼角瞥见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双棉拖鞋。米白色的鞋面上绣着半朵梅花,针脚歪歪扭扭,和我五岁那年穿的百家衣针脚一模一样。我愣在原地,看着拖鞋上还沾着的、来自阳台的细绒毛,突然想起昨天翻铁盒子时,长命锁上系着的那根红线,此刻正从我的口袋里露出来,轻轻搭在裤脚边。
“是你帮我拿的拖鞋吗?”我对着空气轻声问。客厅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一条缝,带着晨露的凉意扑进来,掠过我手背时,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这是林阿婆的回应,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我蹲下来穿拖鞋,指尖忽然触到鞋底的硬物。翻过来一看,鞋垫下藏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梳着麻花辫,领口别着枚梅花扣,正抱着个襁褓里的婴儿笑。那枚梅花扣,和我口袋里的一模一样;而女人的眉眼,竟和我翻相册时看到的、槐树下的青布衣角主人,有着七分相似。
“这是你吗?”我把照片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热了些,客厅的老座钟“当”地响了一声,钟摆晃动的影子落在照片上,竟和女人身后的树影慢慢重合——就像那年全家福里,槐树下的衣角终于找到了主人。
我抱着照片走到阳台,忽然看见晾衣绳上挂着我的围巾。昨天我明明把它丢在沙发上,此刻却被整整齐齐地晾着,边角还别着枚梅花形状的别针。风一吹,围巾轻轻晃动,别针反射的光落在我手腕上,竟和长命锁的影子凑成了完整的梅花。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我伸手去碰别针,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发烫。我急忙掏出来,发现扣子里的红线正慢慢变长,牵引着我走向阁楼。阁楼的樟木箱还开着,里面的相册翻到了新的一页——那是张我从未见过的照片:年轻女人抱着婴儿,身边站着我的妈妈,两人手里都拿着枚梅花扣,背景是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字迹软乎乎的,和相册最后一页的字一模一样:“囡囡的长命锁,要和梅花扣一起戴,才能平安长大。”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我摔跤哭,总有股凉意裹住我;每次我想妈妈,枕头边总会多颗糖。原来那些年偷偷护着我的,从来不是什么“仙子”,而是照片里的女人,是一直藏在我身边的林阿婆。
口袋里的梅花扣慢慢降温,和我的体温渐渐贴合。风又吹过阳台,带着远处早餐店的香气,掠过我耳边时,像是有人轻声说了句“乖”——就像无数个清晨,她看着我喝牛奶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