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香味漫进房间时,我正对着摊开的数学卷子皱眉。最后一道大题卡了半个多小时,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却连解题思路都没摸准。窗台的布偶被夕阳晒得暖融融的,白衬衫上落了片从窗外飘进来的银杏叶,像是有人悄悄放在那里的书签。
“先吃饭啦!”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时顺手把卷子折好,压在错题本下面。路过窗台时,我捏了捏布偶的手,它掌心还躺着下午从老巷槐树上捡的叶子,边缘被阳光晒得微微发卷。“等我吃完饭再跟你说老巷的事,”我轻声说,指尖碰了碰它左眼的红痣,“还有道题想请教你呢。”
餐桌上摆着刚炖好的排骨汤,热气裹着肉香飘上来。妈妈给我盛了碗汤,忽然想起什么:“下午整理书房,翻出你小学的错题本,你要不要看看?都快被老鼠啃坏了。”我眼睛一亮,赶紧放下勺子:“要!明天就找出来。”
小时候的错题本是阿柚“陪”我写的。每次我写错字、算错题,他就会在旁边着急地转圈,有时候还会用那只碰不到东西的手,轻轻蹭过错题的地方,提醒我哪里错了。有次我偷懒不想改错题,把本子藏在床底下,结果第二天早上,错题本竟安安稳稳地摆在书桌上,错的地方还被用铅笔轻轻画了圈——后来才知道,是阿柚托着本子,一点点从床底下“推”出来的。
吃完饭,我迫不及待地拉着妈妈去书房。书柜最底层的纸箱里,果然压着本泛黄的错题本。封皮上用彩笔写着“囡囡的错题本”,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白衬衫,左眼点着颗痣。翻开第一页,是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3+5”写成了“3x5”,错号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还有行极浅的铅笔印,像是用很轻的力气写的“要认真哦”。
我的手指顿在那行铅笔印上,忽然想起某个放学后的傍晚。我趴在桌上改错题,阿柚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写错的题急得直跺脚。后来我实在不耐烦,把铅笔往桌上一扔:“我就是不会嘛!”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蹲在我身边,过了会儿,我忽然看见铅笔自己动了动,在错题旁边写了行小小的字——和现在本子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那时候总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我摸着那行浅淡的字迹,声音有些发哑,“现在才知道,是你在帮我。”
回到房间,我把小学错题本和现在的卷子放在一起,台灯的暖光落在纸页上。我重新拿起笔,刚要落笔,忽然发现草稿纸被轻轻推了推,刚好停在写着辅助线的地方。抬头望了望窗台的布偶,它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可我分明看见,它掌心的槐树叶轻轻晃了晃,指向卷子上的某个条件。
像是突然有了灵感,我顺着树叶指的方向画辅助线,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没过多久,就把这道卡了半天的题解了出来。放下笔时,我长长舒了口气,转头对着布偶笑:“阿柚,谢谢你,我解出来了!”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桌上的错题本,刚好翻到画着白衬衫小人的那一页。窗台的布偶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颗裹着彩色糖纸的糖——是我下午放在糖罐里的葡萄味的,糖纸被叠成了小小的星星,刚好落在槐树叶旁边。
我走过去拿起糖,拆开时,甜香漫了出来。咬了口糖,甜味在舌尖散开,像小时候阿柚偷偷放在我口袋里的糖。台灯下,小学错题本上的笑脸和现在卷子上的对勾映在一起,我忽然觉得,阿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只是换了种方式,还坐在我身边,陪着我一道题一道题地往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