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靠在门后没动,口袋里的玻璃弹珠还带着点余温,像揣了颗小小的星星。江叙飘到八仙桌旁,指尖正对着外婆遗像上的光斑轻轻拨弄,那缕光随着他的动作晃悠,把他半透明的指尖也染成了暖黄色。
“该给爸妈打电话了。”江叙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笃定的温柔。林小满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她看见自己的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是刚才被江叙的小恶作剧逗出来的。
拨号键按到第三下,电话就通了。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涌出来,带着点菜市场的喧闹:“小满?整理得怎么样了?中介说上午带了人去看,对方满意吗?”
林小满捏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目光落在堂屋墙上的旧日历上——那是外婆生前用的,停留在她走的那天,纸页边缘已经卷了边。“妈,他们不太满意。”她顿了顿,想起江叙弄出的光斑,又补充道,“他们说房子太旧了,还有点‘怪’,不太想要。”
“怪?什么怪?”母亲的声音拔高了些,背景里的喧闹声小了点,“老房子能有什么怪的?是不是你又在里面瞎折腾?”
林小满的鼻子忽然有点酸。小时候她总跟母亲说“家里有个好朋友”,母亲却总说她是想象力太丰富,还骂过她“别整天说胡话吓外婆”。那时候江叙就躲在衣柜里,等母亲走了,才飘出来摸她的头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没说谎”。
“不是我折腾的,”林小满吸了吸鼻子,声音放轻,“是外婆留下的东西在‘留’人。刚才看房的人手机突然黑屏,桌子上还飘着光斑,他们吓坏了,说要再考虑。”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父亲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小满,别闹了。那房子空了这么多年,早该卖掉了,你以后要在市区工作,留着老房子也没用。”
“有用的!”林小满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走到日历前,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这里有外婆织的毛衣,有她留的压岁钱,还有我小时候埋的弹珠……爸,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怎么能说没用呢?”
江叙飘到她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泛红的眼角。那缕凉意落下来时,林小满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外婆抱着她坐在竹椅上,江叙就蹲在旁边,用指尖给她“扇风”——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特别凉快,烧也退得快了些。
“我知道你念旧,”父亲的声音软了下来,“但我们也是为你好。老房子离市区远,以后我们年纪大了,也没法常来帮你打理。卖掉的钱,能给你在市区付个首付……”
“我不要首付,”林小满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叶子被阳光照得发亮,“我想把老房子留下来,等我放假了就回来住。这里的石榴树每年都结果,外婆种的月季也还活着,江叙……我的好朋友也在这里。”
她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提起“江叙”的名字,心跳得飞快。听筒里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试探着问:“你说的‘好朋友’,是你小时候总提起的那个……看不见的人?”
林小满攥紧了口袋里的弹珠,用力点头:“是他。他陪了我十几年,外婆走的时候,是他在旁边陪着我;我搬去市区的那天,他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妈,他不能离开这里,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江叙的指尖停在她的发顶,没有动。林小满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有些颤抖,像风吹过老梧桐的叶子。她忽然想起昨天翻衣柜时,江叙说“外婆织毛衣时总看日历”,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记得她的喜怒哀乐,也记得这个家的点点滴滴。
“唉,”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她没听懂的怅然,“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外婆走的前一天,拉着我的手说‘小满的好朋友很乖,以后要帮我们好好照顾她’。我那时候以为她是糊涂了,现在才明白……”
听筒里传来父亲的叹息声,接着是母亲的声音:“房子不卖了,你想留就留着吧。等周末我们过去,帮你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了,再给你外婆的遗像换个新相框。”
林小满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笑着点头:“好,我等你们来。”
挂了电话,她转身扑进江叙怀里——虽然还是穿了过去,但那缕熟悉的凉意裹着她,像被一个温柔的拥抱裹住。江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哽咽:“我说过,老房子不会被卖掉的。”
林小满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雾几乎散尽了,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自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把旧日历上的日期,也染成了温暖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