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复兴社办公楼前的旗杆就飘起了青天白日旗，旗角被风卷着，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陈默踩着上班的点走进大门，刚到一楼大厅，就见总务处的老张正踮着脚往公告栏上贴东西，围了一圈人，交头接耳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听说了吗？调查小组结案了，说内鬼已经除了！”
“就是李诚和林科员那俩？我就说嘛，陈哥查出来的人肯定没错！”
“可不是嘛，昨天戴老板还特意夸了陈哥，说他办事得力，没白费功夫！”
陈默脚步没停，径直从人群边走过，那些议论声像落在水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溅起一点涟漪，又很快平复下去。
他清楚，“内鬼已除”不过是调查小组给戴笠的交代，也是给复兴社上下的定心丸——至于真的内鬼还藏在暗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进办公室，就见桌上放着个烫金的信封，封皮上写着“陈默亲启”，落款是“戴笠”。
他指尖顿了顿，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浅灰色的便签，字迹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上午10点，顶楼办公室见。”
距离十点还有半个钟头，陈默没坐下，而是走到书柜前，重新检查了一遍夹层里的加密笔记本——昨晚他又写了两页，记录的是调查小组结案后的人员动向，还有自己接下来要做的部署。
确认笔记本藏得稳妥，他又从抽屉里拿出那份刚整理好的《近期情报工作复盘》，指尖在“李诚、林科员案后续跟进建议”那栏扫过，上面写着“加强档案管理，避免无关人员接触涉密文件”，这既是给复兴社的交代，也是为了堵住以后可能出现的漏洞。
9点55分，陈默准时出现在顶楼电梯口。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戴笠的办公室门没关严，透出里面的灯光，还有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进来。”里面传来戴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陈默推开门，立正站好，抬手敬礼：“报告老师，陈默奉命前来。”
戴笠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份文件，没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陈默，坐吧。”
他依言坐下，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放着调查小组的结案报告，封皮上盖着“绝密”的印章。
戴笠终于放下文件，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像是能穿透人的心思：“李诚和林科员的事，你怎么看？”
陈默心里早有准备，语气平稳：“回老师，调查小组的结论公允。李诚接触可疑人员，林科员关联线索，虽无实据，但复兴社纪律严明，宁错杀，勿放过——留着他们，就是给内鬼留机会，给复兴社留隐患。”
这话像是说到了戴笠的心坎里，他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拿起结案报告，在上面拍了拍：“你说得对，纪律就是复兴社的根。这次多亏了你，主动追查线索，没让这事拖下去。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还在磨磨蹭蹭，让内鬼有了可乘之机。”
陈默垂下眼，语气带着几分谦逊：“这是学生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能帮老师分忧，帮复兴社除隐患，是属下的本分。”
“本分？”戴笠笑了笑，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明显的赞许，“现在敢说‘本分’，又能把‘本分’做到位的人，不多了。”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红色封皮的文件，推到陈默面前，“看看这个。”
陈默伸手拿起文件，封皮上写着“第五次围剿前期情报筹备方案”，下面印着“绝密?仅限负责人查阅”。
他心里猛地一震——第五次围剿是国民党近期的重点任务，负责前期情报筹备，意味着不仅能接触到核心兵力部署，还能参与制定情报传递的路线和节点，这对他往后传递情报，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老师，这……”他故作惊讶，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学生资历尚浅，恐难当此任。”
“资历浅？”
戴笠挑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潜伏8年，没出过一次差错，上次截获共党交通线的情报，这次又快准狠地解决内鬼疑云，论能力，论忠心，复兴社里没几个比得过你。”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这次的事，我不仅恢复你全部权限，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跟着我戴笠，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忠心，我就敢给你机会。”
陈默站起身，再次敬礼，语气诚恳：“学生谢老师信任！定不负所托，把第五次围剿的情报筹备工作做好，绝不让老板失望！”
“好！”戴笠拍了下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爽朗笑容，“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院子，语气放缓了些，“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第五次围剿事关重大，委员长很重视，容不得半点差错。情报筹备不仅要准，还要快，更要防着共党那边的人渗透——这次虽然结案了，但保不齐还有漏网之鱼，你得盯紧点。”
“是！老师，学生明白。”
陈默应道，心里却在快速盘算——戴笠让他“盯紧漏网之鱼”，正好给了他名正言顺接触更多人员和文件的理由，往后查探围剿兵力部署，会更方便。
戴笠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深意：“这次你主动把线索指向林科员，做得很好。有时候，做事就得果断，不能有妇人之仁。复兴社不是慈善堂，要的是能办事、敢办事的人，不是瞻前顾后的软骨头。”
陈默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头道：“学生只是按规矩办事，不敢有私念。为了复兴社，为了老师，学生万死不辞。”
他知道，戴笠这话既是赞许，也是敲打——他清楚林科员可能是无辜的，但在戴笠眼里，只要能解决问题，牺牲无关者根本不算什么。而自己表现出的“果断”，正好合了戴笠的心意。
“万死不辞倒不必，”戴笠笑了笑，走回办公桌后，拿起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递给陈默，“这是恢复你全部权限的批文，拿着这个，档案室、情报科，你都能去，需要调什么人，调什么资料，直接跟各部门对接。”
陈默接过批文，指尖触到纸张，心里一阵稳实——权限恢复了，意味着他能重新自由接触涉密文件，能更方便地获取情报。
而第五次围剿的情报筹备任务，更是让他在复兴社的地位彻底稳固下来。
之前因为调查风波，有些人对他还心存疑虑，现在有了戴笠的亲口肯定和重任在肩，那些疑虑，应该都能打消了。
“谢老师！”他再次道谢，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
戴笠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尽快把第五次围剿的情报筹备方案做出来，三天后给我看。”
“是！学生这就去办！”陈默敬礼，转身退出办公室。
走出顶楼，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暗，他却觉得心里亮堂了不少。
手里的批文和红色文件，像是两块沉甸甸的砝码，压得他脚步更稳，也让他更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回到办公室，他把批文和文件放在桌上，指尖在红色封皮上轻轻划过。这次能彻底洗清嫌疑，站稳脚跟，靠的就是“主动追查+牺牲无关者”的组合。
主动追查，是向戴笠表忠心，证明自己没藏着掖着；牺牲林科员，是给调查小组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断了后路，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为了复兴社，不惜一切”。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的雾已经散了，阳光洒下来，照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叶子泛着浅黄的光。
他想起苏晴——等下次接头，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现在他权限恢复，还负责第五次围剿的情报筹备，往后传递情报，不仅更安全，还能拿到更核心的信息，组织交给的任务，就能更好地完成。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情报二处的张处长打来的，语气热络：“陈处长老弟，听说你恢复权限了，还接手了第五次围剿的筹备？恭喜恭喜啊！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饭如何？”
“多谢张兄了，”陈默笑着应道，语气自然，“不过今晚怕是不行，我得赶紧把筹备方案的框架搭起来，老板催得紧。等忙完这阵，我请你！”
“行！那你先忙，有事随时找我！” 张处长爽快地挂了电话。
放下听筒，陈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张处长之前因为调查的事，对他态度冷淡，现在见他受戴笠器重，立刻热络起来——这就是复兴社，趋利避害，看碟下菜。但这也正好，所有人都因为戴笠的肯定而对他改观，他的潜伏之路，就能走得更顺。
他拿起红色文件，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第五次围剿兵力部署初步规划”。指尖在“兵力部署”四个字上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钢笔，开始认真研读。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文件上，也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藏在眼底的，是使命，是信仰，还有那份被压在心底的、对林科员的愧疚。
但现在，他不能想那些，只能往前走——只有走得越稳，站得越高，才能为组织做更多事，才能让那些“牺牲”，变得更有意义。
办公室里很静，只有钢笔沙沙的写字声，和墙上挂钟滴答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