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手还搭在狐九儿肩上，指腹贴着她后颈的皮肤，能感觉到一层细汗。泪瓶在他掌心下方震得像块快没电的震动马达，嗡嗡地往骨头里钻。
他没松手。
这玩意儿一炸，整条街都得进IcU。
“别抖了啊。”他低声说，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半袋辣条，撕开一角，把防滑粉顺着瓶口抹了一圈。那粉是早年送外卖时攒的，混着油泥和汗碱，后来发现能稳法则波动，就一直当宝贝揣着。
瓶身震感微弱了一瞬。
可就在光流重新凝聚成形的刹那——
屋檐下蜷成毛团的混沌突然抽了抽鼻子，耳朵竖起来，鼻孔扩张到能塞进一颗鸡蛋。它张嘴，没出声，但整个空间的空气被吸走一半，连风都停了。
下一秒，一道全息影像从它头顶弹出，蓝汪汪的字浮在空中：
【最终boSS坐标：辣条树核心区域】
李狗蛋瞳孔一缩。
还没来得及反应，混沌“嗷”一嗓子，脖子往前一探，整段投影直接被它吞了进去，动作快得像是抢最后一块炸鸡。
“你他妈吃信息？”李狗蛋骂了一句，抬手就把手里那半袋辣条甩过去，“吃这个！比数据香！”
辣条在空中划了个弧，混沌本能扭头去接，可已经晚了。
它打了个嗝。
一团粉色烟雾喷出来，飘在半空，三寸高，不散。烟里有东西在动，黑乎乎的一团，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来——它在笑。
狐九儿猛地抬头，指甲掐进瓶壁：“那个影子……我见过。”
“哪儿？”李狗蛋问。
“记忆碎片里。”她声音绷得像根快断的弦，“就是……把我一切抹掉的那个。”
她话音刚落，烟雾忽然扭了半圈，朝他们这边歪了一下脑袋。
李狗蛋立刻蹲下，用滑板残柄在地上划出一圈防滑粉结界。粉线亮起淡黄光，三人围在中间，外头的空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你刚才吞的是啥？”他盯着混沌的肚皮，那地方正鼓鼓囊囊地蠕动，跟煮粥似的。
混沌眨巴眼，一脸无辜。
又一个饱嗝。
这次喷出来的不是烟，是一片焦黑纸屑，打着旋儿落在地上。李狗蛋拿残柄一挑，看清了上面的字——
【警告：观测者已被标记】
字迹扭曲，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签子硬刻上去的。
风彻底停了。
街角那只偷吃实验笔记的小混沌悄悄松开嘴，纸角落地，身子缩成一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李狗蛋没捡那纸。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上次碰了块碎玉简，结果模拟了十万次广场舞救早餐摊，差点把雷劫跳到心梗。
他低头看狐九儿，她正死死攥着泪瓶，指节发白。瓶身不再发光，但她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点委屈和迷茫的样子，而是像某个瞬间突然清醒过来的人。
“你信不信我？”他忽然问。
她愣了下。
“啥？”
“我说，你信不信我。”他重复一遍，语气很平常，就像问“晚饭吃啥”。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你天天摔跤捡秘籍，打喷嚏喷神丹，走路都能撞出失传功法——我不信你，我信谁？”
“那你怕不怕？”
“怕。”她点头，“但我更怕你不在这儿。”
李狗蛋咧嘴一笑，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动作粗鲁但温柔：“别怕，真打不过，咱就跑。大不了我再模拟个百万次，总有一次能活着回来。”
她想瞪他，可眼眶有点发热。
就在这时，混沌肚子“咕”了一声，像老式锅炉要炸前的动静。它翻了个身，肚皮朝天，头顶缓缓飘出一行小字：
【消化中，请勿打扰】
李狗蛋皱眉：“你还能打出字幕？”
混沌不理他，又打了个嗝。
这次喷出的是一串数字：9,999,993。
和泪瓶里显示的一模一样。
“少七次。”狐九儿喃喃，“有人替你死了七次。”
“不止七次。”李狗蛋摇头，“我算过，每次我倒霉，系统都会自动回档。少的那次，可能是我没察觉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但不管是谁替我试的，现在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了。”
话音刚落，结界外的地砖突然裂开一条缝。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而是“存在”本身被划了一刀。缝里没有光，也没有黑暗，只有一股腐甜味飘出来——像是烂透的草莓混着医院消毒水，闻一口就能让人想起自己最不想记的事。
李狗蛋立刻把狐九儿往后一拉，滑板残柄横在胸前。
混沌也醒了，翻身坐起，头顶字幕变成：【检测到高维病娇气息，建议投喂辣条或逃跑】
“现在连你都学会报预警了？”李狗蛋冷笑，“早干嘛去了？”
混沌委屈地哼唧一声，尾巴卷起半包昨天剩下的芥末味辣条，往嘴里塞。
结界外，那条缝缓缓合拢。
但地上多了样东西。
一张照片。
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画面模糊，只能看出是棵树，树下站着两个人，背对着镜头。其中一个穿着褪色的外卖服，另一个披着红裙，长发及腰。
李狗蛋弯腰捡起，指尖碰到相纸的瞬间，脑子里“嗡”地炸开一片雪花。
他看见火海。
看见崩塌的星河。
看见自己站在树下，对红裙女孩说：“这次换我护你。”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这是……未来？”狐九儿凑过来看。
“不是。”李狗蛋摇头，“是某种可能。但有人已经走过这条路了。”
他把照片塞进辣条袋，袋子立刻发烫，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混沌突然抬头，鼻子猛嗅：“辣条味变了。”
“啥意思？”
“不是你平时吃的那种。”混沌罕见地正经起来，“是……加了‘代价’的。”
李狗蛋没吭声。
他知道，有些馈赠早就标好了价格。他运气太好，好得不像真的，那是因为背后有人替他扛了所有坏结局。
现在，债主上门了。
狐九儿忽然抓住他胳膊：“瓶子里又有光。”
李狗蛋回头。
泪瓶不知何时又亮了，这次不是记忆，也不是数字，而是一段倒计时——
【距离强制同步：00:02:59】
数字一秒一秒往下掉。
“同步啥？”他问。
“不知道。”狐九儿摇头，“但我觉得……是我们。”
李狗蛋看了看结界，看了看混沌，又看了看手里那截滑板残柄。
他忽然笑了。
“行吧。”他把残柄插进腰带，拍拍裤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棋子了。这次——”
他话没说完。
混沌猛地抬头，全身绒毛炸起，头顶弹出最大字号：
【警报：辣条树根系正在反向生长】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
是整条街的砖缝里，钻出细如发丝的透明根须，迅速缠绕结界底部，像在测试强度。
李狗蛋一把搂住狐九儿肩膀，把她往身后带。
混沌趴下，肚皮贴地，发出低频嗡鸣，像是在翻译某种古老语言。
三秒后，它抬头，眼神惊恐：
“它说……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