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越离去时那凝重紧绷的背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苏晚晚心头。餐厅里只剩下她一人,方才指尖残留的温热早已被冰冷的现实驱散。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回到了与主卧室相连的小书房,这里配备了与指挥部同等级的安全通讯和监控终端。
【系统,接入军方非加密公共信息流,过滤关键词:边境、能量矿、异常调动、帝国活动。同时,扫描元老院公开议程及凯尔索议长名下产业近期的资金与人员流动。】
【指令已执行。信息筛选中……发现三处异常:1.边境第三哨站通讯静默超时(可能为技术故障)。2. 凯尔索家族控股的星际矿业公司“星烁资源”,于昨日秘密购入大量地质勘探设备。3. 元老院明日临时增加了一场关于“战略资源储备与分配”的闭门听证会。】
一条条信息在光屏上快速滚动,苏晚晚的目光锐利如鹰。凯尔索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他显然想利用那份她放出的假情报,在真实的资源争夺中抢占先机,并借此在元老院向霍霆越发难。而边境哨站的静默,更是笼罩在真相之上的迷雾,让人不安。
时间在紧张的研判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模拟天光逐渐暗淡,转为深邃的夜幕,点缀着人造的星辰。苏晚晚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正准备调取更详细的地质数据,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骤然穿透了层层空间与精神屏蔽,精准地被她捕捉到。
是霍霆越的精神力波动!极其紊乱,充满了压抑的躁动与……痛苦!比昨夜在宴会厅时更加隐晦,却更加深沉,仿佛一座在海底酝酿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他不在府邸,这波动却能穿透如此远的距离和重重阻隔传到她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精神海再次出现了严重问题,而且他正在强行压制,以至于力量失控外溢!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站了起来。指挥部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加剧了他的负担,或者触动了他精神海中那扇刚刚被撬开一条缝的“尘封大门”!
她立刻尝试连接他的私人通讯频道,却被提示“指挥官正忙于重要事务,暂无法接通”。连林擎的线路也处于忙碌状态。
一种冰冷的恐惧感悄然攥住了她的呼吸。他此刻正独自一人,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对抗着可能再次失控的力量。元老院的虎视眈眈,边境的潜在危机,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所有压力都堆积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
苏晚晚快步走回卧室,从那个黑色的金属盒中再次取出一支特制的艾条。她无法亲自到他身边,但或许……或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将这份安抚的力量传递过去。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在他们之间,已经存在了深刻的精神链接。
她盘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面对着窗外无垠的“星空”。点燃艾条,熟悉的、带着灼热感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她闭上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起来,不再试图去“疏导”或“治疗”,而是循着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波动,将自己最纯粹、最温和的安抚意念,如同穿越星海的微弱信号,一遍遍、执着地传递过去。那意念里,包裹着她的担忧,她的坚定,以及一句无声的呼唤:“稳住,我在这里。”
这过程比直接的身体接触更加耗费心神,不过片刻,她的额角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这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本能尝试,一种不甘于被动等待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晚晚感到精神力即将枯竭,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那丝来自远方的、紊乱狂暴的波动,猛地一滞!
紧接着,那波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虽然依旧不稳,但那令人心悸的躁动与濒临崩溃的边缘感,竟真的奇迹般地开始缓缓平复、减弱……最终,稳定在一个虽然虚弱,但不再危险的阈值上。
成功了?!
苏晚晚脱力地向后靠在软榻上,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大脑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而嗡嗡作响,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扬起了一个疲惫却欣慰的弧度。她做到了!即使相隔遥远,她依然能够成为他的锚点。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通讯器终于响起,是霍霆越的专属频率。
她立刻接通,光屏上浮现出他的面容。他依旧在指挥部的背景中,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疲惫,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倦意,甚至还有一丝未散尽的、血战后的余悸。但在那深邃的瞳孔最深处,却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击碎、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柔软的震动与……依赖。
两人隔着屏幕,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强烈的情感交流,远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许久,霍霆越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
“刚才……是你?”
苏晚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劫后余生般的确认与撼动,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
又是一阵沉默。霍霆越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的脸上,仿佛想通过这冰冷的屏幕,确认她的存在,感受她方才传递过来的那份温暖坚定的力量。
“边境哨站只是设备故障,虚惊一场。”他忽然开始汇报,语气平淡,却像是在向她交代,寻求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凯尔索的动向,我已经知晓。明日元老院的听证会……”
“我陪你一起去。”苏晚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在幕后支持,她要站到他的身边,共同面对明枪暗箭。
霍霆越深深地望着她,没有反对,也没有立刻同意。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却也甘之如饴的妥协。
“……好。”他哑声应道。
通讯即将结束,霍霆越看着她疲惫苍白的脸,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笨拙的关切:“你……脸色很差。早点休息。”
“你也是。”苏晚晚回应。
光屏暗了下去。苏晚晚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虚假却依旧璀璨的星河,心中一片奇异的宁静与坚定。他们之间的纽带,经过这一次相隔遥远的共鸣,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密不可分。
然而,在她放松心神,准备稍作休憩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出霍霆越最后看向她的那个眼神——那在震动与依赖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深重的、仿佛窥见了某种可怕真相后的……凝重与决绝。
他在指挥部,除了处理边境假警报和应对元老院的阴谋,究竟还遭遇了什么?那扇被他强行推开的“尘封大门”后面,他到底……看到了什么?